“起床啦!”一盆凉水浇在了常星留的脸上,连带着被子一同被润透,他睁开眼睛,满眼的血丝,茫然地看向床边拿着水盆的吕不遵。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点能够欺负常星留的机会。
“你干什么?”常星留有气无力地问道。
“开工了大兄弟!上班不努力工作老板会给你发钱吗?”吕不遵一脸“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样子。
常星留迷迷糊糊地看着窗外,半拉开的窗帘处透过一丝凉薄的空气,外面出乎意料地不是金色的阳光投射进来,而是一片昏暗的天空,夜色静谧浓郁,低低的云层像是漆黑的筒罩铺在头顶。
常星留茫然地问道,“现在几点?”
“晚上11点半。”吕不遵精气神十足。
常星留一口恶气从胸膛里滚到喉咙,差点就成了脱口而出的致命火焰,他无比抓狂起来,“这么晚你把我叫起来干嘛!”
“就是这个时间段才要叫你起来,接下来世界就是我们的舞台了。”吕不遵一脸神秘地套上外套,推开门出去。
常星留莫名其妙,浑身乏力,睡久了之后就连神智都无比混沌,他艰难地翻了个身,一翻身就能听见弹簧到达承受极限的“嘎嘣”声。
昏昏沉沉的意识像是迷人的香味勾引着他闭上眼睛,他坐在床上歪歪扭扭,又一头摔倒在被子里。
被子里还残留着刚刚吕不遵泼过来的冷水,一股子流进了常星留的脖子里,把他冷得打一激灵,瞬间又清醒了许多。
常星留无奈地起身,他现在已经加入了他们,自然而然也就必须按照他们的行动准则活动,他翻身下床,简单地洗簌了一圈,出门的时候却看到吕不遵倚在门外,像是一直在等着他。
看到常星留出来,吕不遵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就朝走廊里走去。
常星留出门后仰头看了一眼,他所在的寝室是B79,寝室出门往右是一堵墙壁,说明已经到头了,往左走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边上的墙壁上写着标识:B区。
看来他们是B区的最后一间宿舍。
没想到宿舍区装修得超出常星留的想象,昨天他是昏迷过去后被吕不遵抬过来的,压根没见识过如此豪华的宿舍走廊。曲曲折折的走道里铺着洋红色的羊毛地毯,点着幽黄色的壁灯,那火苗在灯罩里不停摇曳,就像是探险者在幽暗山洞里点起的火把。这一片区域装饰上看起来是走了心,墙壁上一路贴着中世纪的油画,上面偶尔有宗教也有神话,有朝圣也有祭祀,众多风格的图案组合在一起,浓重地似乎能让人闻见图画背后的油墨味。
走到这样一条走廊里,常星留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退朝的皇帝在自己中世纪风格的皇宫里逡巡,满世界的宝物都被悉心藏在这辉煌的一扇扇房门背后。
常星留跟在吕不遵的后面说,“师兄你叫吕不遵?你这名字还挺怪的。”
“这只是个代号,在组里活动的每个人都有代号,我的是自己取得,我挺喜欢的。”
“那我是不是也该有个代号?叫……奥特曼怎么样?”常星留懒洋洋地说。
“那你要叫迪迦、戴拿还是麦克斯?”
常星留一愣。
吕不遵转过身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果然”的表情。他翻了个白眼,“拜托,好歹我也是个有童年的人,别用这种看怪物的眼神看我。”
“哦对不起,对不起。”常星留连连点头。
吕不遵走得很快,像是在赶时间,逐渐有了竞走的速度,这么一条富丽高贵的走廊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他走路生风,却连一丝余光都没有留在那些看似昂贵稀少的油画之上,仿佛那些只是电线杆上的无良广告。
常星留的慌神的功夫,吕不遵已经消失在了跟前。他紧跟几步上前,却发现走廊之外是更多的支路,分别通向不同的区域,无数条路摆在他的面前,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像是迷宫一般。
常星留停在岔路口,也没有听见吕不遵的脚步声,硕大的宿舍区也没有人在其中走动,因为是工作时间,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更有大部分的人出了外勤,调查组的人基本上天天都在满世界乱跑。整个宿舍区里只能听见他沉闷的脚步声。
突然空气里又多了一组脚步声,可能是吕不遵发现常星留不见了,无奈之下只能折道而返,回来接他。
常星留喜出望外,可他又愣住了。
那是一股特别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吕不遵的脚步声,那声音离着他很近,仿佛就在身边一般。他转身四顾,并没有看到有人经过,他只能静下心来,仔细聆听那另外的一股声音。
声音中断了。
“师兄?”常星留试探性地喊着,漫长的走廊里只有低低的风声,却没有人来回应他。
脚步声再度响起,离着他越来越近,也可能是故意没有回应常星留,却在他出声之后加速靠近了常星留,他心中一紧,走廊的风无比冷冽,激得他开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也可能是风声,也可能是壁灯里的燃气声,常星留如此安慰自己,免得自己过于大惊小怪,这里可是组织的宿舍区,除了大活人还能有什么能发出脚步声?
许久没有看见吕不遵,无奈之下常星留只能自己寻找出路,他在路口徘徊了一段时间,终于看到一条支路上写着“电梯井”的标识,这应该就是宿舍区的出口,他赶紧沿着这一条路狂奔起来。
可他这一奔走,那阵声音也加快了频率,也跟着奔跑了起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是有一面小鼓在他的耳际重重地拍响。
异常的感觉再度涌出,常星留猛地站定回头,走廊的来处空空荡荡,唯有拐角处的一盏壁灯照在对面的中世纪油画上,上面是一位君王,拄着剑冷冷地注视着他,灯光忽明忽暗地照在他的脸上,像是一位枭雄。
鼓停了。
常星留觉得自己冷汗都下来了,那种感觉就像是你明明知道自己身后有人,可偏偏回头看不到人。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人一直贴着你的背部站着,当你转身的时候,他也跟着你一同转身,就像鬼魅的影子般缠着你,所以你永远也看不到他的存在!
越想越是瘆人,常星留硬着头皮想直接奔进电梯,忽而听到后面的脚步动了。
吧嗒吧嗒。
吧嗒吧嗒。
湿漉漉的声音,常星留甚至脑海中都已经有了画面——那是一双不大的脚,光脚,踩在光滑平镜般的地面上,对,就像是大理石那种如刀砍过般的地面,他身上湿漉漉的,水从他的身上落下,从大腿根流到脚底,所以他每一次抬起脚来,都要发出“吧嗒”的声响,那是水作为粘合剂把脚面与地面贴在一起后发出的撕裂声。
常星留头皮炸起!他觉得自己浑身的毛孔都在炸开,冷汗在背后直流。
整个宿舍走廊里铺满了羊毛地毯,哪来的大理石地面!
他转身,却看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在洋红色的羊毛地毯上,有一串脚印印在上面,脏兮兮的脚印把洁净的毯面都染脏了,柔软的羊毛被深深地压了下去,就像是被齐齐割过的稻田,每一次的脚印都染着深质的色彩。可他却没有看到任何人,那脚印是凭空出现的!而那一排脚印正在离他远去……就像是被发现的小孩子害羞地躲了起来。
常星留觉得这个形容真是莫名其妙,可偏偏就从脑海里蹦了出来。
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一眼看到了电梯就在眼前,电梯里的吕不遵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手指按在开门键上,一直在等着他。不过更让他面色如此难看的倒不是常星留的迟到,而是在他身后一脸笑意盈盈的女孩。常星留不管不顾,一头撞了进去,电梯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
他贴着铁门听着门外的动静,走廊里安静无比,他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怎么要这么久?”吕不遵皱紧眉头。
“拜托你们这宿舍建得跟迷宫一样!我能找到路就很不错了,”常星留回过神来,气喘吁吁,“对了,你们宿舍里有没有一种看不见却跑得很快的动物或者其他东西?”
吕不遵一头雾水,“你《哈利波特》看多了吧?没听说过!”
常星留刚要反驳,却听到了吕不遵身后的女孩突然跳出来,“嗨咯!睡美人!”
常星留的余光看到吕不遵的身子忽地僵硬,不再说话,像是灵魂出窍。他扭过头看向那个女孩,忽然觉得好像有些面熟,“什么什么?美女你说啥?”
“当然说你啊!”女孩子眨眨眼睛,“从你进入组织开始算起,一整天的时间里你睡了20个小时,你不是睡美人谁是?”
常星留哑然,他的确是一直在睡觉,从他昏迷着被人从远足的祠堂山脚抬到这里,再又昏迷后从人从冰窖抬到宿舍,一直睡到现在才起来。如此看来他该不会给别人的印象是那种“动不动就会昏过去的弱男子”的定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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