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足的队伍一路行进了到郊区的范围之内,周边的高楼都替换成了低矮的平房,盖着瓦片或茅草的毛坯房,裸露在外的红色砖墙连水泥都没有砌上,沿路两边的风景愈发萧索起来。
倒是山川河流多了,潺潺的水色伴随着连绵的青峰,宛如可餐的秀色,赏心悦目。
常星留正跟着队伍赞叹祖国大好河山时,背后被人拍了几下,他扭过头一看,一个人戴着鸭舌帽,穿着小一号的衬衣,他低着说,“兄弟,要东西不?”
常星留被问得莫名其妙,也看不到来人的面目,他把头压得很低,像是刻意不让人看清他的样子。
他忽然明白过来了,以前也有如此的事例,高一远足的时候就有几个摆在路边的小贩看到这么一条长龙的学生队伍,觉得是商机来了,放着摊子不管,就抱着一些零食瓜果甚至镜子,弹弓,小玩具就溜进队伍里悄悄做起了买卖,队伍这么长,人头攒动,他在里面低调经营,就算领头的老师回过头看一眼,也发现不了队伍里出了一个“叛徒”。
这一次生意做到常星留的头上来了,他不禁有些好笑,也学着压低声音问,“你都有什么东西啊?”
小贩笑出了声,故作神秘地说,“绝对是你此次路上必要的东西,没有它你会无比难受!”
常星留的好奇心都被勾了上来,“我要是不需要呢?”
“免费赠送!”
常星留说还有此等好事,还不把宝贝速速呈上?小贩也很是识相,微微屈膝,以一副大臣向帝王朝贡的姿态,双手奉上手中的东西。
常星留看到那东西,深吸了一口气,胸膛都胀大了一圈,他猛地一手劈在小贩的头上,“你是疯了吗?!”
小贩手里捧着一包……卫生巾。
“你是不分雌雄啊还是不识男女哇?你看不出小爷我是男的吗?”常星留气得不行。
“此物男女通用哇,兄弟!”小贩义正辞严。
“你骗鬼呢!”常星留瞪眼。
“兄弟你有所不知,这玩意可不是让你用的,”小贩揉着被常星留打痛的脑袋,“这一趟远足路途遥遥,舟车劳顿,兄弟定然会腿酸脚疼,但你如果把这垫在鞋里,你看这款,夜用加长款,内置吸水海绵,每一脚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般柔软舒适,每一步如坠云端,还能吸收汗水,透气舒爽,那又会感到累呢?”
小贩说得头头是道,像个活宝,常星留被小贩的一套一套唬得有些心动,从兜里摸出来钱包说,“兄弟口才不错啊!”
“哪里哪里,小本买卖,经营不易,没有一技傍身还怎么行走江湖?”小贩接了钱,点头哈腰,无比谦虚。
一个人影从前面的人群挤出来,看起来倒像是自己故意留到了队伍的最后,她走到常星留的面前,刚要说话,却看到了常星留手中的东西,脸上忽的闪过一片红晕,神色奇怪地看着常星留,眼神在常星留的身上和手上来回移动,有些艰难地开了口,“你……要用的啊?”
常星留浑身僵在那里,好死不死地居然被何莲芝看到自己拿着卫生巾的样子,估计刚才和小贩交易的猥琐嘴脸都被看了清楚,他慌忙地转身想找小贩,可一转眼小贩就已经不见人影,消失于茫茫人海之中,来无影也去无踪,丝毫不给常星留退货的机会。
“奸商!”常星留暗暗啐了一声。
“怎么了?”何莲芝定定地看着他。
常星留浑身一抖,说出的话舌头都在打结,“不……不是我用,是……垫、垫脚下的。”
何莲芝也是一脸窘迫,她勉强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常星留也跟着打哈哈,“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何莲芝走近一些,轻声地说,神神秘秘。
你果然还是没明白的好吗!常星留在心中苦闷地呐喊。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到后面来了?”常星留努力地岔开话题,竭力打散无比尴尬的局面。
“得看着队伍啊,有人落队就不好了。”何莲芝挽了挽耳边的碎发,“老师在前面,我就到后面来了。”
常星留看着她的侧脸,何莲芝的耳廓白皙干净,那一缕碎发被她弯耳后,动作中透着一丝妩媚。何莲芝其实挺漂亮的,她有着一袭长到腰际的漆黑长发,明亮如星辰的眼睛,笑起来都是轻轻抿嘴,有种大家闺秀的感觉。
仔细想想,何莲芝家境优渥,成绩拔尖,人也漂亮清秀,又是班级里一呼百应的班长,班长加班花,说来完美的人是什么样的,这就是了吧?
这样想来自己倒是挺有面子的,人人都有搭档,可搭档也分档次,你扶着须发花白佝偻蹒跚的老奶奶也是有搭档,我搂着腰细腿长有气质的美女也是搭一组,高下之分自竿见影,他之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队伍最后,此刻却跟班花肩并肩,他觉得自己顿时底气充足。
他倒是觉得和小贩的生意做亏了,他根本不需要那玩意来垫脚,他此刻就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脚下感受不到任何负担,他甚至就想这么一路走下去,管他是42公里还是420公里,大路朝天,那便一路到天黑。
“什么事情那么高兴?”何莲芝歪着脑袋,观察着常星留。
常星留顿时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感觉收敛了表情说,“偶尔出来走走,不用上课,当然高兴了。”
“高三了,你有想过考哪所大学吗?”何莲芝突然问道。
“我学习不好,考到哪里是哪里咯。”常星留遇上了刺手的问题,只能扁了扁嘴。
“会留在本市吗?”何莲芝的眼里似乎有一点亮光。
常星留心里一动,心说这可是大美女亲自问你去哪里啊,往往一个人主动问你毕业考去哪都是有和你计划待在一起的打算呐!天南地北,可能这一次离开就此生难以再见,唯有不舍的人才会主动询问,就好比《喜剧之王》里周星驰拦着张柏芝说“你上哪儿去”一样,语气里是不舍与挽留。
可他的脑袋耷拉了下去,何莲芝的留在本市看似轻描淡写,可要付出的代价却无法沉重,以常星留的成绩,想留在本市除非他是归国华侨或是少数民族,不然连郊区的大学都考不上。
没等他回答,倒是何莲芝先开了口:“我自己的话打算考出去。”
常星留一惊,下意识问,“为什么?”
“说不太清楚,感觉这个城市……有点压抑。”何莲芝望着远处,眼神像是落在了群山的背后,视线拖出去很远很远。
常星留一喜,觉得自己像是被钦点了,他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如果一个女孩子在你面前露出了迷茫的眼神,这说明她对你还是保有好感的,要么是希望得到指导的信任感,要么就是希望得到安慰的依赖感,他忍不住地挠了挠头,赶紧接话,“我也觉得,这城市……”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被何莲芝打断了,她突然问道,“星留你是今天生日吧?”
常星留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班长啊,全班同学的资料我都知道。”何莲芝对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他又抓了抓头发,“没想到大家都知道了。”
“还有谁知道?”
“也就我那些室友吧。”
“那你可真是有一群好朋友呢!”何莲芝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队伍行至半山腰,带队的刘主任提议休息,几百号人就这么在山林的空地上原地休息,有准备的人铺开了野餐毯,把背包里的零食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另有一伙人占据了山腰处的凉亭,每个班级都有一处小据点。
常星留的班级自行占据了一条没有石阶的小道,这条小道一路延伸到一座废弃的神社。何莲芝一拍常星留的肩膀说,“你在这等着,我有东西要给你。”
“生日礼物?是什么?”常星留一脸好奇。
“秘密。”何莲芝一脸神秘地跑远了。
常星留站在远处,忽然被人一扯,差点摔了一跤,他一看,杨于奇和游跃两个人架着他拐到了小道上,他抬头看到两个人一脸严肃的模样,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来帮帮忙。”杨于奇平淡的语气。
游跃推着他往从小道上拐,他突然发现原本在那里野餐的同学都不见了,沿着小道越走越深,像是来到了密林的深处,却依然不见人影。
常星留一路被拐到了小道尽头的神社里,他看到神社里微小的烛火摇曳,走到近处才看到那是刚刚点起蜡烛的生日蛋糕,消失的同学都围聚在那里,打头的人手中捧着那枚硕大的蛋糕。
过个生日而已,何必要弄成这样呢?
他努力装作莫名其妙的模样,嘴角却忍不住地向上扬起,心中的喜悦像是溢满的杯子快要流了出来。
“给。”杨于奇递给来一个东西。
常星留低头一看,愣住了,那是一副顶着黑白眼圈的熊猫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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