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星留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心,眼神茫然,原本针扎般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了,手中缠着厚实的绷带,淡淡的血迹隐在绷带之中。
他试图回想起些什么,可是脑袋里空空如也,越是去想头就越痛,像是有什么在阻止他的回忆。
反正也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他不再去想。
他缓了口气,翻了个身,开始观察起室内。
他应该是在一间宿舍里,房间很空,摆设要简单很多,一张上下铺的铁床,和一张柳木的长桌,其他的都是一些大包小包,有些快递盒子都没有拆开就扔在那里,吃了的外卖袋子也没扔,更可怕的是他的衣服都堆在椅子上,堆成了一座小山,新的旧的混在一起,完全分辨不出。
看起来这个房间的主人活得也是挺随性的,每天就在这么一堆垃圾堆里睡觉,也没觉得有啥不妥。
他站起身,他睡的床是铁床的下铺,上铺光秃秃的床板上却堆满了一堆陌生的东西。
哑铃、推棒、飞刀、弹匣、拳击手套,甚至还有许多护膝和护腕的套具,应该是对方把自己的东西全都堆在没人住的空床板上了。从东西上可以看得出来这主人是一个锻炼狂。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断断续续,对方似乎是在跳跃着,走廊里还传来轻快的口哨声。
人来了!常星留心一紧,直直地冲到门口,正巧外面的脚步声也停在了房间的门前,他站直了身子,整理了自己的衣物。
来人看到是房间的主人,既然收留了他睡了一觉,他理应表示感谢才对,常星留自诩还是一个懂礼貌识进退的有志青年。
门口传来钥匙的动静,在锁孔里拨弄,然而对方的手法不是很灵巧,在锁孔里扭了半天也没见门打开。常星留索性好人做到底,在屋内替他打开了门,换上一副天真明媚的笑容。
屋内的照明一下子刺入走廊。外面的人影明显被常星留吓了一跳,他怔在了原地,手中的烤翅掉在了地毯上。
常星留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
“怎么是你!”常星留定睛看去,认出外面的人影,无比惊讶地喊道,诧异的声音响彻了整条走廊。
室内的气氛一度陷入尴尬的局面。
铁床不停地晃动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就像是濒死前的哀嚎声。然而吕不遵却浑然不顾,坐在窗边疯狂地抖腿,那频率之快,常星留用肉眼都快跟不上了。
僵持,沉默。
气氛一度沉入冰点,像是有寒气凝成的尖刺在扎着常星留的后背。
常星留站在那里,像是个犯了错希冀老师从轻发落的学生,无比难受。
看吕不遵一脸气鼓鼓的模样,显然是还在生常星留的气,常星留心里明白,对方肯定是对冰窖里他拿吕不遵的时器而耿耿于怀,这种事搁谁身上都忍不了。就好像是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第一次开口是叫隔壁邻居爸爸的感觉差不多。
好比曹操奋斗了大半生为统一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司马懿在他家里当个书生轻松惬意,然后曹家衰弱,司马懿便顺手接替了山川社稷。
“我错了。”常星留认为当前情况首先认错绝对没错,毕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一句还真有用,吕不遵果真不摇床了,斜着眼睛一脸睥睨地看着常星留,“噌”的一声从床上站起来,走到常星留的面前,“走,出去,像个男人一样单挑!”
“不至于吧?”常星留战战兢兢地问道。
“不至于?”吕不遵冷眼一扫,刀锋指地,“这鸡翅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
“你得是有多吃货才会把鸡翅摆在第一位?”常星留忍不住翻白眼。
“还有你在我身上流口水的那事!你我必有一战。”
常星留大惊失色,“药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什么时候流口水在你身上了?”
吕不遵咄咄逼人,气势丝毫不减,“你那次昏倒在山林里,是我把你背回来的,你当时睡着了居然还流口水!”
“这种当事人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不具备正常的认知和辨识能力,就算你起诉我到法庭上,法官都能判我无罪。”
“这里可没有法庭,”吕不遵揉了揉拳头,善意地提醒道,“所以也就没有所谓的审判和判决,你说呢?”
典型的店大欺客,常星留客场作战,气势不足,劣势尽显。
但他还是一贯嘴硬,“就算如此,你也要讲究证据吧?说我流口水在你衣服上,你哪来的证据?”
吕不遵不慌不忙地从背后抽出一张纸来,在空中展开,上面林林总总写满了白纸黑字,还附着一些五花八门的表格和图案。
常星留凑上前去,一脸疑惑,“这什么?”
“检测部做的DNA检测,检测源是我的衣服,上面明显的列出了你的DNA和衣服上的口水一致,这说明那一滩口水必定是你留下的。”
“你们组织里都是神经病吗?我以为你就已经够神经的了,没想到检测部的那帮人也一个个不正经,还真就帮你分析出结果了。”常星留目瞪口呆。
“怎么样,你没法否认了吧?”吕不遵笑意盈盈。
“我看决斗要不就算了吧,其实不瞒你说,我洗衣服还是挺拿手的,人称快手小旋风,脏袜子毁灭者。你看意下如何?”
吕不遵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机枪一般飞快无比,“执行局的制服有一个特色,那就是纯手工缝制,衬布又是麻类织物,领口和袖口都镶有金边,袖口是统一由ottavio bottoni提供,那是一家创建于1935年的米兰手工纽扣店,百年来只制作纯手工扣子,米兰的纽扣招牌。手洗容易起球,机洗容易变形和褪色,只能手工干洗,地面上便利店后街有一家五十年老字号的干洗店,你过去报我的名字可以打八折,大概三百不到。你看着办?”
“我流口水是在背后吧?这跟袖扣有什么关系?”
吕不遵眨眨眼睛,“我就让你意识到这件衣服有多么尊贵而已。”
“你设计我呢是吧?”常星留瞪大眼睛。“我一穷学生哪来这么多钱?”
“所以你只能加入我们了,打工攒钱。”吕不遵眯起眼睛。
“你这是剥削工人,我要到劳动工会举报你们!”
吕不遵拍了拍他的肩膀,面沉如水,“欢迎加入神经病组织!”
“我不加入就要送命,你们这是霸王条例啊!”常星留欲哭无泪。
门上传来了敲门声,两个人纷纷向门口看去,X提着一个漆黑色的布袋走了进来,布袋上看上去格外普通,可撞在里面的物品却十分结实地撑起了布袋的外形,坚硬的突出十分明显。
X看着室内似乎有些不对付的两人,空气中残留着剑拔弩张的气氛,他轻咳了一声说,“吕不遵,你的时器送来了。刚才我给武器部看过了,他们说时器的效力被削弱了大半,已经不过是一把比较锋利的长刀罢了。”
“那它还能‘斩鬼’吗?”
“虽然没了效力,不过依然保留着时空之井的特制,对上那些异时里的恶魔,也有着绝对的压制力,拥有致命的能力。”
吕不遵点点头,眉眼低垂,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这是你的第一把兵器,虽说不算完整意义上的时器。”
“它叫神之拂息。”吕不遵轻轻地说。
常星留想问大哥你就别这么倔了,叫啥名字有什么关系,能砍能斩不就是好刀么?你叫他倚天屠龙都没人拦你!
可他忍住了,因为吕不遵沉默地接过布袋,覆手在布袋上轻轻地抚摸,表情肃穆,像是伸手叩响千年前故人的门扉,他竟不敢出声打扰。
X看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如果还能找到玄铁的话,可以让武器部重新给你定制一把,毕竟这一把的铁芯已经死了,不再有锁血的功效。任何人都能使用这把刀……”说着说着,他把目光投到了常星留的身上,常星留浑身一震,扭头看向别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X还是看着他,“常星留,你的寝室就是这一间了,你将和吕不遵成为室友,备用的棉被和床具都在柜子里,希望你们两个人和睦相处。”
常星留心说只要这位大哥不会突然来了兴致砍我应该就可以和睦相处。
“欢迎加入‘异时执行局’,你记得做下准备,明天你要接受元素检测,判断你属于什么类型,我会根据结果来决定你加入哪一支队伍当中。”X继续说道。
“什么什么?”常星留不解。
“没事的,就跟一场考试差不多,你上高中的时候不是有分班考试吗?具体情况也差不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之后他往外面走,走出门口的时候把怀里的一瓶药粉摆在桌面上,“擦擦药吧,止疼止血,肩膀上的伤会好得快一些,时间没到,我不能用‘时诀’为你疗伤。”
说完之后X背着手走出门外,脸上的神色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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