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架像是受到了惊吓般疯狂地挥动着骨链,骨链撕裂空气带着危险的呼声,长棍被突如其来狂暴的骨链扫到一边,而骨链则直直地朝着黑影扫去。
黑影高高跃起,一举超过了骨架的头部,而骨链横扫掠过,在地面上的马却没有飞跃的能力,被骨链如同蟒蛇般紧紧缠绕住,一节一节的骨链逐渐扣紧了关节,不断地开始合并骨头间的缝隙。
收紧的骨链勒住了战马的腹部,战马发出濒死的哀嚎,然而骨链的绞合力远远超过了一个生命体的骨骼结构,一声脆响,马骨破碎,高昂的马头低垂了下去,哀嚎的声音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战马逝去,风吹散它的身子就像是墨汁在清水中被稀释干净,风起风落,它的身影消失不见,像是从没来过一般。
黑影看到战马被杀,终于被激怒了,长棍从空中飞回他的手心,他调整身姿落向骨架的头颅之上,手中的长棍竟然无限地伸长开来,如同神话中的如意金箍棒,他在风中怒吼,像是狮子一般咆哮道,“蝼蚁,奉吾之命,皆当领死!”
长棍重重地砸落在骨架的头颅上,一切的声响像是被虚空吸收了一般,时间被拉成了漫长又毫无边际的丝线,画面仿若被凝固在了这一刻。
冲击波四散开来,如同狂潮一般席卷四周,粗壮的树林被连根拔起,地皮被掀飞开来,山林如同海上漂浮的小岛一般摇摆不定,冲击波扫过的区域如同燃烧殆尽的荒原,一眼望去,满目疮痍。
像是短暂的一秒又像是漫长的一个世纪,骨架眼窝里的红光忽而熄灭开来……
硕大的身躯像是大楼般崩溃开来,首先是脊椎的开裂,肋骨的粉碎,一节节的骨链掉落在地面上,最后是头颅一旋,从脊柱上掉了下来。一连串的破碎,咔嚓之声不绝于耳。
黑影从空中落在地上,脚边躺着一脸苍白的常星留,他的生命气息已经消散,躺在那里的只是一具尸体。
万籁俱寂,生灵与亡灵的战斗止于荒野。
“真是难看啊。”黑影站在那里叹息着,幽幽的语气像是在老友对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黑影将长棍横在手中,长棍的一端指向常星留,一道黑烟从长棍中飘散而出,落在了常星留的眉尖,形成了一个繁复的纹路。
“现在死还太早了,我等你活着来见我。”黑影手中的长棍如烟雾般消散,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身形消失在了山林深处。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山林间的浓雾逐渐散去,高挂夜空的月亮照在了一片狼藉的地面之上,也照在了常星留的身上,明亮如仿若登场亮相的名角。
X和吕不遵在山间跋涉,两人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色长袍,X的腰间裹着一条鹿皮制式腰带,勒紧了身子。两个人之间没有说话,一路沉默地往山上走去,他们举着雨伞前行,更像是西部世界里的两个牛仔,带着正义的使命进行漫长地跋涉,一路上风吹雨淋也未暂缓他们的脚步。水珠在他们的外套底端结成晶莹的亮花。
吕不遵伸出手在外面探了一下,“师父,雨停了。”
X没有收伞,反而转头问道,“刚才是暴雨冲刷了空气中的气味,现在雨停了,你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吕不遵一愣,他只是随口说了句雨停了,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考题?他收起伞看了一眼皎洁的明月,忽然道,“我刚才就发现了,明明是下着暴雨,夜空中本该是阴云密布,可为什么月亮却依然高照,月光洒落,丝毫不受影响。”
X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吕不遵挠了挠头,他刚才答得挺完整地,居然还不算完美答案,他苦思了半会,“哎呀,我放弃了,你说答案吧。”
吕不遵一向不擅于动脑筋,他是典型的行动派,有时候凭借着经验和直觉就能解决问题。
“你仔细感受下,这雨有什么不同。”X收起伞,抖了抖伞面上的水珠。
吕不遵只能闭上眼睛,尽量地让自己的剩余四感展开,让自己的感觉与周身相融进去,他凝思了半晌,忽然皱了皱鼻子,“这空气里怎么有一股腥味?”
“什么样的腥味?”
“很奇怪,说不清楚,一般的泥土或者土壤,下过雨后会有一股土腥味在空中,不过一般都是在微雨的情况之下。今天下了一天的暴雨,理应不该有这种气息,而且跟我之前闻到的土腥味也不太一样。”
X点头,“暴雨之后的确不会有明显的土腥味,土腥味主要是因为雨滴落在土壤边上,在土壤之间空隙里与土臭素结合成为气溶胶借助浮力在空气里扩散而成,跟空气清洗剂的原理相同。暴雨只会冲乱土壤的土质结构。所以你仔细想想,这种味道还在哪里闻到过?”
吕不遵冥思苦想,忽然“哦”了一声,眼睛大亮,“当年师父你给我喝的那瓶红色药剂!和今天的味道一模一样。”
X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但又随即恢复成凝重的模样,“这种药剂本属于人工调配而成,在组织里都属于机密配方,也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
吕不遵耸肩,“说不定有人在这里弄洒了呢?你那个观察对象不就是喝过吗?叫什么来着?”
“常星留,你已经第二次记不得他名字了。”X提醒他。
“一个不一定有潜质的人,我干嘛要记得他?”吕不遵撇撇嘴,可表情却突然僵在了脸上,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嘴巴张成了“O”型。
沿着石阶往上,是一座凉亭,凉亭的背后出乎意料的却不是一片连绵的山林,而是一片荒地,地面荒凉得好像被飓风席卷过一般,原本种着大树的土壤被连根拔起,树干摔落在另一侧,只留下了深厚的坑洞,像是大地的伤口。
原本带着植被和青苔的土壤被翻了上来,露出了红砂岩那种贫瘠的赤红色,土壤起起伏伏,极为不平整,像是被几百只骏马纵马奔腾过一般,场面一度荒凉混乱。
而在这么一片荒地之上,却横七竖八地倒着一片尸骨,零零散散地撒在地上,没有一具是完整的,破碎的大腿骨,零散的肋骨随处可见。
“这……是有人在这里盗了一座墓吗?”吕不遵半晌才反应过来。
“不对,这是发生了一场战斗,十分激烈。”
X走在一个身影的边上蹲下,那是一名年轻的女孩子,大概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她仰面躺在荒地之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可她的身体里已经没有生命的气息了,她的腰间和背部扎着密密麻麻的骨头,深及脏器。
吕不遵走过来,微微皱眉,“死不瞑目吗?真可怜。”
X覆手把女孩子的双眼合上,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
这时吕不遵发现了另一名倒在地上的人,他蹲下身去,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像是死了,面色苍白如纸,可是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外伤,虽然胸口的衣服破了一个大洞,而在身上找不到任何的伤口。而他面目祥和,看上去仅仅是睡着了,虽然睡在了一片战场之上。
“奇怪了,难道他自愈了?”吕不遵觉得诧异。
X走过来,上下检查了一番,“没错了,他就是常星留,幸好还没死。”
吕不遵环顾四周,常星留的边上还有一堆巨大的骨堆,上面的骨头远比其他的骨架都大,头骨上的眼窝比半个吕不遵都高,一根长长的骨锥立在骨堆的边上,像是墓碑。这场景完全可以用惨烈来说明。
这么大的骨架都死了,而常星留却没死?吕不遵一脸怪异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家伙,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他蹲下身贴着常星留的胸膛静静地听着,从这瘦小的身体中的确传来了心跳声,铿锵有力,如同重锤夔鼓。
吕不遵被如此强劲的心跳惊到了,他再看向常星留的眼神多了一丝凝重。
X定定地看着常星留,一阵微风吹过,掀开了他额前的刘海,露出了额头。X的视线触及到了常星留的额头就停住了,双目死死地盯着额头上的一个复杂的纹路,浑身变得僵硬,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指尖掐进掌心的肉里。
他的变化细不可察,就连吕不遵都没发现X身上散发着若隐若现的气息,仅仅是在一瞬间,X恢复了常态。
“说不定他真的有不同寻常的力量。需要带回去观察一下再做决定。”X站起来,同时朝吕不遵招手。
“干嘛?”吕不遵走过来,听话地顺着X的手势蹲下来。
“带他回组织的任务就交给你了。”X说道。
“要我背他?我不干!”吕不遵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双眼里写满了“拒绝”二字。
“这世上难道有师父背包袱,徒弟空手回的道理?”X瞪他。
“我可以背她啊!”吕不遵手指一指,说的是躺在另一边的何莲芝。
X摆摆手,“那个不需要你背,她只不过是个正常人,过了时间自然会修复的。背上吧,趁时间还没到,赶紧下山。”
吕不遵不情不愿地背上了死沉的常星留,下山的过程中还能听见他的惨叫声,“这家伙居然睡觉流口水我的天哪!我的衣服!”
章节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