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泼瓢般下,打在瓦上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连日大雨,门前已然积起了一个小水潭,府内荷花池水倒溢,家奴来来往往,皆是涉水。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平白让人烦躁。
关洛月捧着脸,靠着窗边赏雨。
流木院地势高,更是有两层小楼,如今院里积水,对她而言也不过是行动范围缩减到了二楼。
但被限制行动总归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关洛月捧脸看了一会儿雨,便开始觉得没意思,懒懒趴在桌子上,数着指甲打发时间。
“小姐。”桃酥从楼下上来,衣服湿淋淋的,几乎是浸满了水一般。
关洛月见状,连忙叫人去换衣服,皱眉问道:“家里那些个家丁都是吃白饭的?怎地还让你一个女孩子如此狼狈。”
“那倒不是。”桃酥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下头木桌不能浸水,我喊了金宝,把东西都给收拾了,谁知道脚下一个不注意,就摔了个底朝天。”
她故意说得夸张,可怜兮兮地讨饶。
关洛月好笑,挥手打发了人,待她换了衣服,才问道:“外头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呗。”桃酥答了一句,忍不住就开始抱怨,“往常比这更大的雨也不是没有,也不曾见这般夸张的,连咱相府都遭了罪——听说宫里头也没逃过去哩。”
“隔墙有耳。”关洛月喝了一句,倒也不是很在意,只道:“只盼这水早日退了。”
白嬷嬷此时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听关洛月这么说,便接了一句:“这水可没那么容易退。”
关洛月挑眉,问道:“哦?”
白嬷嬷解释道:“怕是疏河那头出了什么事。”
疏河。关洛月垂眸。这几日实在无趣,她找了不少史书地理资料读。
这疏河大抵与前世黄河地位相近,汛期也常有水患发生,只是这水患到京城头上,却是头一遭。
要知为免水患之灾,历代皇帝可是筑了不少大堤。
不过这水患之事一起,有些人了就要头疼得很了吧。关洛月偷笑,摇了摇头,朝桃酥招招手,“桃酥,去,喊人给咱摄政王送信去。”
“就说……我这儿有良药,问他要不要。”
桃酥应了声是,便下去了。
关洛月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执了书,便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不过半个时辰,她便听窗外有动静,往外一瞧,可不是冷无心到了。
“王爷好兴致。”她笑得眯了眼睛。
冷无心披着斗笠站在树上,雨水顺着斗笠划下,确是狼狈了些。
他看着关洛月笑靥,却是竟然没有半点怒意。
接人的事情,自然是不用他亲自来的,只鬼使神差的,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在这儿了。
也不知道这小女人是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他抿唇,半晌从唇里挤出几个字:“走不走。”
“走。”关洛月将书放下,捻了一块糕点丢进嘴里,笑道,“王爷亲自来请,怎么能不走?”
“……”冷无心抿唇,弯腰探进窗口,将人拦腰抱起,也不顾她惊呼,便足尖一点向上跃起,驾着轻功往皇宫去了。
“诶?”关洛月将眼睛瞪得圆溜,问道:“去皇宫做什么?”
“……议事。”
难道要他说,相府家丁来找他的时候,他正与皇帝商议水患一事,被关洛月这一喊便放下事务接她去了?
关洛月也没了声响,乖乖地缩着不再开口,下意识地蹭蹭冷无心的胸膛,直让他身体一僵。
冷无心甫一进殿,便得到齐齐射来当然几道目光,他抿唇有些局促,将斗笠摘了,把人放下。
关洛月也不羞涩,大大方方地便借着他的力气站稳,朝殿上坐着的人行礼。
“臣女关洛月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些日子京城里就有了嘉禾郡主倾心摄政王的传言,如今看来,却是不假。
皇帝收回探究的目光,唤人起身,干咳一声,故作正经地切入正题,“早闻嘉禾郡主才思敏捷,不知对水患一事,有何独解?”
试探。
关洛月挑眉。
她那话却也不是胡说的,制度管控是她大学主修的专业,水患这事儿,多多少少也了解一点。
她清清嗓子,朗声道:“水患,可疏而不可堵。”
她踱步上前,在那幅地形图上笔画,“疏河水患,原因有三。”
“一,上流河沙涌入,水土夹杂,水位提升。”
“二,支流被占,民间填土造田。”
“三,流量过大,冲击河堤。”
老皇帝点了点头,赞道,“有理。”
不过这些毕竟只是原因,他与摄政王交流之后也已得出,他看重的,是解决的方案。
他话锋一转,却又问道:“那依洛月看,该如何治理才是?”
关洛月微微一笑,启唇说道:“这水患治理,三法。”
“一,再固河堤,治标不治本,此为下策。”
“二,疏通支流,引水他地,此为中策。”
“三,治理源头,植树造林,固土蕴水,从根本解决问题,此为上策。”
“好!”老皇帝拍掌叫绝。
关洛月却是还未说完,她俯身,手指在地形图上划动,一边说道:“除此之外,可在此谷建造水库,借地势之利,蓄水。”
她说到这里便顿住了,尽管没有再往下说,这里头深意却是听得出来的。
蓄水做什么?
减缓大堤压力,疏水,此是一。
待到旱季,放水救民,此是二。
若有敌来犯,可作屏障用,此是三。
一石三鸟之计,不得不让人赞一声妙。
老皇帝惜才之心一起,自然也就有了提拔的冲动。
“洛月立了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他眯着眼睛,笑得像只老狐狸。
关洛月跟那些个人精打了半辈子交道,怎么会连这么点试探都看不出来,眼珠子一转,索性道:“洛月开了个酒楼,聚了一批才子,最近资金却有些贫乏了。”
她话说到这里便停了。
老皇帝自然听懂了,点了点头,道:“洛月只当这酒楼有朕参了三分在内,缺了什么尽管禀上来便是。”
关洛月笑得眯起眼睛,直点头道是。
这直接挂了皇帝的名头,可就不是当初那个嘉禾酒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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