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的风景最是好,远远可以看见京城西边的群山,左右是十分规整的楼阁,人群密密麻麻你来我往,吆喝声与讨价还价声传来有些模糊,却很是热闹。
关洛月坐在窗边往下看,这儿是她开的酒楼,直接沿用了老皇帝给的封号,半点遮掩的意思也没有。
说来也好笑,原主背负了十几年的废物痴儿名声,竟是因为宴会那一舞而烟消云散,如家谁人提到都是一声风华绝代,讽刺至极。
关洛月走神了片刻,便深深吐出一口气,趴在桌子上,将脸埋在手臂里,尽力克制着心情。
小偷儿走后第二天,她便在自己房内发现了写着见面时间的纸条,地点却是叫她来定,便定在了嘉禾酒楼。
“笃笃。”敲门声与桃酥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小姐,王爷到了。”
“进来吧。”关洛月闭了闭眼睛,从桌上起来,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冷无心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番情景。
少女披散着及腰长发,懒懒地靠着小几,手指与白瓷相较,却让人分不出哪个更白一些。她眼睫微动,似蝶翼轻扇,迎着透过窗点点洒下的日光,显得格外美好。
他压下心内莫名波动,上前两步,在小几另一侧落座,道:“不知嘉禾郡主找本王,有何贵干。”
这就直入主题了?
关洛月微微侧头看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半晌,只好摇了摇头,无奈道:“王爷急什么,不如对弈一局?”
她还是没能做到心如止水,若现在套话,怕是半点情报得不到不说,反把自己都给交代出去。
冷无心皱眉,他向来不喜浪费时间,却不知为何没有拒绝,执了黑子,便与人你来我往下了起来。
“哒。”
一时间房内竟是仅仅剩下棋子与棋盘接触时发出的脆响。
黑白棋子在棋盘上缠斗,无论是哪方都想着将对方剿灭,一方极为霸道直捣黄龙,另一方却巧设陷阱引君入瓮。
都说棋局可见人品,两人你来我往,对对方便都有了一番了解。
关洛月垂眸掩下眼中波动,有些失望。
不一样了,摄政王太过霸道,与他的温润半点不同。
或许是因为经历不同的原因?毕竟在边关历练了那么久。
关洛月在心中安慰着自己,这才勉强打起了精神。
“你走神了。”冷无心皱眉出声,最后一颗棋子落下,黑子便将白子紧紧包围,半点破绽不留。
关洛月这才回过神来,嘴角牵起一个笑容,微微颔首,将手中白子放下,啜饮一口茶水。
“王爷。”关洛月低垂着眼眸盯着棋局,努力控制自己的心绪。
那张脸实在太像,像得她……根本无法平静心神。
她清了清嗓子,道:“王爷可曾听说过,有机器可在天空飞行,载人数百,一日达万里之外。”
关洛月紧紧地盯着冷无心,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冷无心心中惊诧,面上却不显,微微颔首,话语模棱两可:“那又如何?”
如何?若用在军事上,领数百精锐一日杀入敌人老穴,犹如神降,你说如何?
冷无心怎能想不到,也因此才惊诧。
关洛月抿唇,眼底闪过一丝光芒,又问道:“那王爷可又听闻过,有高楼林立如森,往上可数百层。”
“听说过如何,不曾听说又如何?”冷无心微微展颜,道,“郡主这点诚意,可是不够。”
先前在窥天镜中看见的,可不就是如她所言景象?再想那机器,应就是他们口中那甚么“飞机”了。
冷无心饮一口茶,眼中暗芒涌动。
看来这凤星,便是这位变化极大的丞相府大小姐了。
关洛月抿唇,手指微紧,绷紧了背部,好一会儿才再一次放松,似乎想通了什么,笑道:“那王爷可知二十一世纪?”
“二十一世纪。”冷无心将这词在心底回味片刻,便道:“汽车?”
这词是他先前在窥天镜里听人说的,想来便是那“二十一世纪”造物。
“对。”关洛月眼里登时亮了起来,就差跳起来以示自己的激动了,她呼吸急促,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他?是他。
关洛月张了张嘴,想笑,扯了几次嘴角,也没办法很自然地笑出来,鼻子一酸,眼泪便涌了出来。
终于找到了。
“张生……”她喃喃,还想说什么,却顿时有了恐惧感。
那个当初单纯善良的自己没有了,现在的她,张生还会喜欢吗?
这便是近乡情怯了吧?关洛月在心内苦笑,没想到她也有这一天。
冷无心却是皱起了眉头,即使本来没有意识到,如今也能看出,关洛月是把他认成了什么人。
他张嘴便要解释,一个黑衣人却突然从房顶跳下来,急急跪下行了一礼,便道:“王爷,出事了。”
“什么?”冷无心放下手中茶盏,眉间高高隆起。
暗卫若无指示,绝不会私自出现,如今破了规矩,必是有大事。
那暗卫朝他做了几个手势,关洛月隐约看得出那是个弓箭形状,不明所以。
冷无心却是猛地站起了身,面色十分不好,周身气势冷冽,登时让人感到压力。
他黑着脸朝关洛月道:“嘉禾郡主且坐,本王告辞。”
话音刚落,冷无心已然是从窗那儿纵身飞出,足下轻点,驾着轻功往城郊去了。
关洛月仍未摆脱那份情绪,此时心内喜悦与悲伤一同迸发,压抑了许久的心情如泉水涌出,一时间已然是手足无措。
她深吸一口气,扑向座椅,在上头打了个滚,趴着身子将自己的脸埋住,苦笑一声。
在他面前,自己十几年的政客生涯却像是半点意义没有,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最为青涩的时代,见着他便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得,终是败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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