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便知道，那日与她钻狗洞的人便是留洋却总是怀疑有人害死了大老爷而偷溜回来的未来夫君。

「大...大少爷？」她双颊一红，整日听人念叨的未来夫君如今就站在面前，一下竟不知道如何应对，纠结之下这些日子以来被灌输的夫君就是天的观念就此钻入脑海，好似「夫君」便是最高大，最讨好人的称谓，于是整个人怯生生地喊了声「夫君。」

她只觉得对面的人浑身一怔，随后声音别扭的说了句「还未成婚呢，不急不急」然后胡乱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就是你要与她成婚吗？」说到这个，她突然想起了他偷搭扣的事，「那你偷搭扣干什么」。

「留念」

「你要走吗」

时颂点头「她还有事没有完成」，见她不说话，又问「她走的话，会让你觉得伤心吗？」

她说不好什么伤心不伤心，只是觉得如果他再也不回来，那她以后该等谁呢「那你能别爱上别人吗」

画本子里都是这么说的，有情人一个要离别的时候，另一个就要几次三番的这样嘱托他。

时颂没说话，在黑暗中又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12

雪落仲冬，雾气昭昭；新拂锦绣，端坐于仪。又是一年深冬，婚期已至，陈府处处结红。

可她知道，新郎不会来了。

时颂早在很多天前和她告别，如今该是到了他所说的「长渡船」上了。

头顶的红盖头攀扯着朱钗坠得她抬不起头，入目是红茫茫一片，耳旁皆是街坊邻里的吉祥话。

饿急时她偷偷尝过时颂方砚上的墨汁，入喉是苦的。

周围唢呐声大响，大夫人身边的闫嬷嬷抱上来一只头顶丹红的大公鸡，于是她将墨汁咽下去，和身边的公鸡跪在一起。

围看的人群发出了嘻嘻索索的调笑声。

时颂，今年冬天她突然又有了思念的人。

成婚后，她学着大夫人的样子开始管理她与时颂的那一方小小的院子。

事情不多，左不过是一些鸡零狗碎的家常事。今日东院的丫头送来一盏新茶具被西院来取绣样子的毛小子碰翻了茶。

明日大夫人的猫狸子翻到墙角追家雀却下不来。

整日热热闹闹的，倒叫人除了晚上不生思念。

到了晚上却不同，一个人们在被子里时她总是想，时颂见没见过那只胖狸子呢，它翻到墙上下不来的样子真是有趣得紧。

人小心重，总是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今日却不同，她在心里将今天见过的每一个丫头小子的名字都说了一遍还是睡不着，左右辗转，还是披了件袄子走出了屋。

月光照在树上影影绰绰的，她仰头看着月亮，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间没名的屋子前。

屋里燃着灯，看脸型轮廓是大夫人正在细细地读着什么。然后和灯后的人说什么「长生那孩子......有救了.....非要去学洋人的玩意.....不听话」之类的，她听得云里雾里。

虽已是深更半夜，但明知道里面是大夫人却不声不响的离开又实在不合规矩。纠结再三，正要走过去推门请安，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走出来的人却让她怎么也想不到。

来人扁脸方腮，颧骨因为兴奋随着嘴角冲着天上高高地扬着，眼角却是怕人看见一样左右扫视一番轻手轻脚的走了。

借着月光看得真切，是二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