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跟前的少年，他的神情忐忑，终是露出了几分属于这个年岁的青涩来。

我不可否认自己对他有好感，可……

「王爷或许不知——虽我赵家后院也有姨娘，可爹娘数年恩爱，我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自小我便打算，要与未来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如若是做不到，那便……」

我话还没说完，瑞王便急急打断：「做得到！」

说罢，他又跟倒豆子似的，将他自己介绍了个遍：「我已有二十有二，后院空空。母后虽总是催我成亲，可也从不会给我塞人。而且母后人很好的，你若是见了她，她一定高兴。我……我想说……」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跳愈发加快，我慌乱地低下了头、佯装镇定：「我知道了，殿下先回吧，臣女需要些时间考虑。」

他沉吟许久，或许是想再说些什么。可见我低着头，到底还是道：「你若是想好了，便派人去我们初见那条路上的茶馆说一声。我会日日派人在那候着，直到有你的消息。」

22.

瑞王离去后不久，父亲便回来了。

他怒气冲冲，指着门外破口大骂：「什么东西！平日里个个表忠心、展能力，可到了这份上却贪生怕死起来，纷纷上报身子不爽利。嗬，什么不爽利，分明就是借口！还有那堆老文臣，纸上谈兵、鼠目寸光。他们打过战么、知道什么风什么地势有利么？尽出什劳子馊主意，句句不堪入耳！」

娘亲自打赵满栀那事后，身子虚了不少。这些日子将养着，面色虽不比从前，却也红润了起来。

她强撑着，上前安抚父亲，轻声道：「安心些，生了气对你自个儿不好。」

父亲狠狠叹了口气，「我打了这许多年的战，并非说是那等不愿意为国效命的。可瞧见他们，我总觉得朝廷养的都是群白眼狼。一群人在朝中高谈阔论，简直是要深深吞了我朝才罢休！」

娘亲亦是叹气，在一旁抚着父亲的背。

见父亲气顺了许多，我心中顿时便生出了许多勇气，脱口道：「父亲，我想同您一块儿出征！」

「什么？！」

父亲声调骤然拔高，又吹胡子瞪眼起来：「赵云杳，你知道战场上有多危险吗！你以为你这条小命够你死几回？！你若是有些什么好歹，你要我与你娘怎么办？！你……你这个逆女！」

他气得站了起来，伸手颤抖着指着我。

娘亲见状，忙悄悄朝我摇头，又拉着父亲坐下：「哎呀，都说了不要这么生气。女儿大了，自己留几分颜面……当着满屋子人呢，你怎么就要动辄骂她。」

父亲听了这话，又瞪了我一眼：「命都不要了，还要留几分颜面？！」

我噤了声，默默朝后退了几步，试图将自己隐匿起来。

「好啦好啦。」

娘亲扯着父亲，好声好气道：「回屋回屋，咱们自己回屋聊。杳儿就是个孩子，她讲话不知轻重的，你别生气。」

果然，哪有男人能逃过温柔乡。叫母亲好一顿劝后，父亲的面色这才好了些。

临走前，父亲还不忘朝我喝道：「还敢在这杵着丢脸，回自个儿院子里呆着！」

我哪敢再乱出声，忙快步逃离了前厅内。

一路上我心乱如麻，似乎是几分兴奋、又似乎是几分担忧。直至踏入了院子里，才想起了瑞王那句日日等候。

「小姐，虽然老爷生了气，但父女哪有隔夜仇啊。您放心好了，老爷不会真的怪罪您的。您瞧瞧您，难受得脸都憋红了。」

莺哥在一旁轻轻出声，我追问道：「很……很红吗？」

莺哥斩钉截铁：「红。」

我有些心烦意乱，随即靠在了软塌上。

我知道，我是喜欢瑞王瞿安的。

可……

「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我喃喃自语，莺哥却不明：「小姐您说什么？」

我猛地抬头，心中是往日从没有过的清醒，一字一句地。

「我心中，有旁的事情比儿女情长更重要。」

23.

也不知娘与父亲说了什么，总之父亲次日便改了主意。

据说父亲禀报此事时，许多大臣因我是个女子看不上，出言讽刺。

父亲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在朝上开骂，舌战群儒、大杀四方，将整个早朝闹得如早市一般，简直比文官的嘴皮子还利索。

闹成这样，上头的皇帝不仅没有怪罪，反而觉得有趣得很，于是便大手一挥。

同意了。

出征那日，我座下正是秋狩得的那匹西域马。

它似乎也很是兴奋，头高高抬着，两鼻孔滋滋冒气，显得骄傲得很。

边疆受奇袭，京城的百姓终是等到军队出征，各个都自发到了城门相送。

我抬头望向城门，竟在众身影中瞧见瞿安。

他一袭黑衣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却被我瞧了个准。

在阵阵马蹄声中，我会心一笑。随即低下头平视眼前，随着队伍越过城门。

再无回首。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