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王秀梅或许是个好母亲。

仅限于，儿子。

元宝还是没吃那口饭，趁着王秀梅出去清洗碗筷的时候，他和我搭话。

“听说，你是我姐姐，还愿意给我换肾。”

他澄净的黑瞳望向我，声音无悲无喜，比我还小三岁，却像个老练的大人。

我点点头。

他却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吐了血。

回来的王秀梅尖叫一声，赶紧摁响了床前的救护铃。

“元宝！元宝！你别吓妈妈！”

她想伸手去捂，却不知道该在哪里下手。

元宝脸上没什么表情，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嘴里流出来，他却突然指向我：“让她滚，我讨厌她，我不要她的肾，她让我恶心。”

喧闹声中，医生护士围在了他的床前。

王秀梅狠狠地推着我：“滚！快滚！元宝不愿意看见你！快给我滚！”

我愣住了，任凭她将我推出病房，没有说话。

元宝隔着窗户和我相望，随后闭上了眼睛。

王秀梅变卦了，她哭着撕毁了我签字的那份协议。

气得李建国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你这是干什么！你想让儿子死吗！”

王秀梅又哭又闹：“我想他活！我有什么办法！元宝一看见她就吐血，元宝不想要她的肾，我有什么办法！”

大伯母攥紧我的手，安抚性地搂住我的肩膀。

李建国不出声了，又去抽烟。

王秀梅哭着扑倒在地上：“我的元宝啊，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李建国不耐烦：“哭哭哭，就知道哭，我看你不要她的肾，还能去哪弄！贱人！”

我攥紧拳头，冷了脸：“你不是配型成功了吗？”

“谁配型成功了？”

看着李建国那张慌乱的脸，我冷笑出声：“你啊，你不老早就配型成功了吗？装什么呢。”

这件事我刚知道不久，本来想着查背景资料的时候详细一点，谁知道这件事都被我查了出来。

王秀梅从地上坐起来，看着李建国：“怎么可能，当时我们两个一起做的配型啊。”

李建国拿烟的手开始颤抖：“就是······”

“那可是你亲儿子啊，你想好再说。”

王秀梅的视线死死地盯着他：“真的吗，李建国，她说的是真的吗？李建国，你跟我说实话！”

大伯母的手从我肩上挪开了，我看着面前的两人，不再说话。

在王秀梅一连串的逼问下，李建国终于崩溃大喊：“是是是！我配型成功了！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我是他老子！我比他该活！那可是一个肾啊！”

这话，他不久前还和我说过。

只不过那时他说的是，一个肾而已，又死不了人。

王秀梅发了疯地哭喊，叫骂，死死地捶打他，似乎想将他咬下块肉来。

李建国也不装了，说完，一甩袖子就走了。

闹了半晌，她脱力地跌坐在地板上。

又突然恶狠狠地看向我：“都怪你！都怪你！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要说出来！如果你不说出来，我们就能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5

眼泪顺着她满是皱纹的脸滑落，其实她比大伯母还要小几岁，可是模样上，却像是大伯母的婆婆。

我被她的脑回路震惊到，不愿多待，便和大伯母走了。

只是走之前，我又回头看了眼窗户后的少年，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几滴晶莹顺着他白皙的脸颊滑落，消失不见。

大伯母似乎从刚开始到现在都没说过话，我疑惑地看她，却发现她忧思甚重。

“大伯母，怎么了？”

大伯母担忧地拍了拍我的头：“唉，希望他们这一家子别再作妖了，就这样放过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