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暗嗤，面上却不动声色：“贵妃同陛下到底是多年的情谊，陛下不若去看看。”

似乎是有了台阶，他明显松了口气。

“还是曦儿你识大体，朕去看看就回。”

可我却知，他不会回来了。

苏贵妃一向有手段拿捏他。

曾经的沈曦以一命换回了他所谓的真心，而今的苏贵妃，自然也可以靠着假死，重获他的怜惜。

苏贵妃又重新……复宠倒没有，毕竟苏信现在还挂着通敌卖国，谋害前大将军的罪名，可虽是如此，她的日子却好过了很多。

清昀甚至还让她重新住进了鸾和宫。

只是不知，这其中，到底有几分是因为苏贵妃这个人，又有几分是因为在外的苏信手中，有着他的致命把柄。

可惜，他却忘了，苏信可不止苏贵妃这一个女儿。

又几日，苏信联合齐王，起兵造反。

苏信更是拿出先帝遗诏，说当初先帝立的并非清昀，而是齐王。

23.

齐王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当时皇位的有力争夺者。

若非当初种种限制，清昀也不会留他活到现在。

而今突然联合苏信逼宫，饶是清昀，也有些猝不及防。

他看着苏信，眼中满是愤怒：“苏信，你为何要叛我？”

他问这句话时，苏贵妃正被人押在一边。

因为在叛军攻进来之前，苏贵妃就想给他下毒，然后“恰巧”被我发现了。

戏还没唱完，他怎么能这么轻易死去。

他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陛下，老臣也是逼不得已，老臣再不作为，可就要替你背上通敌卖国，谋害忠臣的罪名了。”

清昀愤怒之后，反而平静了下来：“你以为你们就赢定了吗？”

苏信与齐王瞬间察觉不对，还没反应过来时，却是沈容延带兵杀了进来。

苏信与齐王的兵怎能和边关厮杀出来的相比，不过转瞬便被沈容延带人拿下。

清昀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沈将军……”

他话还没说完，便觉胸前一痛。

却是我不知何时，将匕首没入了他的胸前，一刀穿心，不偏不倚。

24.

“你一直都在骗我?”他捂着胸口，满眼不可置信。

“不然呢?”我轻笑反问，手中微微用力，任剑端再度没入两寸，“你还真以为我会爱上你不成?”

他低低闷哼一声，到底还是不甘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低低一笑，笑声渐渐癫狂。

“你问我为什么？”

我一把揪住他，眼底染上血色:“墨清昀，我还想问问你，你凭什么认为，在你害死我的孩子，灭了我满门之后，我还会继续爱你?”

说完，我将他狠狠掼在地上，任他吃痛抽搐，鲜血弥漫一地。

“曦……儿……”

他挣扎着唤道，那双惯是深情的眼偏执的看向我，眸中光彩明灭，最后归于沉寂。

“夕暮……”

这时，沈容延忽然唤我，“夕暮，大仇已报，你也该放过自己了。”

我回头看他，歪了歪头后又走近他：“义兄……”

“夕暮……”

他伸手，似乎想要摸我的头，却不防我同样一匕首插入他的心口。

“夕暮？！”

他的表情比刚刚的清昀还精彩，我却笑了：“义兄，你是不是忘了，夕暮早在刚出生的时候，就死了。”

他瞬间僵住。

25.

当初母亲生产时，确实是生了一对双胞胎。

可惜母亲难产，我生的早些，倒是还好，只夕暮却是一出生便救不回来了。

所以，有的从来不是沈夕暮，而是沈朝曦。

这是父亲在我们出生前就定下的名字，只是后来夕暮没能活下来，便只叫我沈曦。

当初那场大火，却也不是我放的，而是沈容延。

他将我带走，对我用药让我失去记忆，并将夕暮的身份按在我的身上。

可他忘了，在我没遇上清昀之时，继承父亲一身所学的，不是他，也不是长兄，而是我。

哪怕失忆，我也很快找出破绽，并想法恢复了记忆。

只不过，我也想要报仇，洗清强加在父兄身上罪名，为那枉死的五万将士讨个公道，所以便顺水推舟入了宫。

26.

“你都……知道了？”他吃力的问着。

“义兄指的是什么？”我问，“是你故作不知，顺势害死父亲和兄长，还是你其实也是先皇的孩子这件事？”

沈容延显然没想到我竟然全都知道了，他支支吾吾，似乎还想辩解：“曦儿，我不是……”

最后可能是无可辩解，他反而有些破罐子破摔：“我原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曦儿，这都怪你。”

“我们一起长大，你要嫁的人原该是我，义父支持的人也该是我，你为什么非要看上清昀那个伪君子？”

我静静的看着他，看他失态癫狂，看他反声质问，无悲无喜，只淡淡问道：“你和他，又有什么不同吗？”

不都是为了权力，罔顾忠良，罔顾人命。

那五万将士，没有死在与敌人的拼杀中，反而死在了权力倾轧之中，何其可悲？

沈容延终是说不出话来，渐渐失了生息。

27.

“大小姐！”沈容延身后的副将走到我跟前，唤道。

我却没应，只道:“以后还是唤我公子吧。”

副将一愣，却没多问，只恭顺道:“是，公子。”

沈容延以为父亲和兄长死后，这些边军便会认他，可有些事，到底不会如他所想。

我领着沈家军要走出皇宫时，一直隐在背后的人终是憋不住了:“沈朝曦，你要去哪?”

我没回头:“沈朝曦早已死了，以后有的，只有沈昭。”

“你想离开？”他挡在我面前，“你就这么离开了?”

我不得不停下，抬头看他:“清衡，皇室现在只你一人了。”

“所以呢?”他混不在意这其中的意味。

“你之前可以任性，现在却不可以了，清衡，我知道你可以做好的。”

清衡脸上青白变换，最后黑着脸道:“那你得留下来陪我！”

我又笑了:“国朝生乱，沈容延带兵回援，清衡，你不会真以为北戎会干看着不动吧?”

他的脸色更黑了:“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

我没回他，只道:“我前半生眼盲心瞎，害了父兄与五万将士，余生我只想守在边疆。清衡……”

我说着直视着他:“战死沙场才是我该有的宿命。”

他定定的回视我，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此时难得的纠结认真。

我看着他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无力般的耸下身子:

“你走吧……”

我对他拱了拱手，带兵奔赴边关。

28.

庆元七年，齐王造反，镇北大将军带兵救援不及，与帝双双殒命，先帝第七子清衡继位。

同年，北戎犯境，危急之时，前镇北大将军之子沈昭奇迹现身，力挽狂澜。

此后数年，沈昭数次拒敌于边关之外，守护国朝安稳。

又数年，沈昭战死，帝恸哭。

沈昭一生，不娶亲，不回京，只守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