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平秋磨啊磨，磨啊磨。

　　磨到五更时分，梆子声响了五下。

　　他累得手抽筋，感觉自己比驴还辛苦。

　　那两人才提着一袋纸包回来。

　　他立马呵斥：“陈情！你们怎么……”

　　“天啊！郎学监，您辛苦了，磨完整袋粳米。”

　　陈情主动迎上去，感激涕零，“学监劳苦功高，待学生将‘桃花泛’做出来，一定第一个请学监品尝，并署上学监名字。”

　　“失传十八年糕点，经过学监之手，重新出现，当真是‘妙手回春’啊。”

　　“倒不必如此，本学监为人师表，自当以身作则。”

　　陈情一顿吹捧，倒叫郎平秋无法将满腔怒火训斥出来。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随手指了另一袋密封完整的糯米粉，问道：“那一袋要磨吗？”

　　“不用不用，学监辛苦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学生吧。”

　　陈情转头给了杨真一个促狭的笑。

　　杨真一笑，上前与陈情一起，做桃花泛。

　　郎平秋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把小板凳搬到墙边，边揉腰，边休息，嘴里“哎呦，哎呦，我的老腰”不断。

　　陈情和杨真都没管。

　　全身心投入糕点中。

　　食谱上没有糯米粉和粳米粉的比例，陈情只能一点一点尝试。

　　他触摸过小桃红那块桃花泛的手感，便说：“四两粳米粉，三两糯米粉，一钱红曲，二两白糖。”

　　杨真拿着小秤，称出同等分量的四种食材，放入铜盆里。

　　陈情洗净双手，把铜盆里食材不停翻动，搅合。

　　“慢慢加水。”

　　杨真端着水壶，时不时添一点水进去。

　　糯米粉和粳米粉已经和红曲充分搅拌完成，遇到水，瞬间就变成极浅的粉色。

　　杨真笑道：“颜色没错。”

　　听到这句话，郎平秋跑过来，看到已经变成粉色的糕粉，“对对对，就是这个颜色。”

　　陈情没空理他。

　　继续揉搓。

　　直到糕粉变成抓捏成团，按压则碎的状态。

　　陈情拿起竹筛过筛。

　　粉色糕粉，窸窸窣窣从竹筛筛过，缓缓变成一座粉色小山，粉质变得更加细腻。

　　陈情满意的笑了笑。

　　拿出竹篓盖在上面，又拿出一条湿润的干净毛巾，盖在竹篓上，让其涨发一段时间。

　　杨真那边，桃仁，红枣，碾磨成碎。

　　红豆放在锅里煮，此刻已经煮开，变成一碗红豆汤。

　　陈情盛出一半的红豆汤放在旁边。

　　他拿着锅铲，在锅里不停翻炒，时不时加点碾碎的桃仁，红枣进去。

　　灶台上的火被控制的很小，翻炒过程中，陈情还是格外注意，生怕水干之后，来不及翻面，红豆汤糊了。

　　幸好陈情在这方面一项手感不错。

　　每次都能准确将红豆汤翻面。

　　“桃花酿。”

　　最后一点红豆汤加进锅里。

　　红豆已经在陈情用锅铲边翻炒，边来回按压的过程中，变成了红棕色的红豆沙。

　　杨真将桃花酿递给陈情。

　　陈情滴上两滴桃花酿放进红豆沙中。

　　锅铲继续翻炒，没一会儿，桃花酿的甜香就散了出来。

　　桃花酿虽然是酒，但是是花酒，酒精含量低，好喝却难醉人。

　　陈情在炒红豆沙的过程中，特意没有加糖，就是想用桃花酿发酵出来的甜香充当糖。

　　这样做出来的桃花泛，桃花味会更加浓郁些。

　　郎平秋闻着味，耸了两下鼻尖，“香，真香。”

　　桃花香气出来的一瞬间。

　　他仿佛置身十里桃林中。

　　身边一切都是粉色的。

　　抬头看着的天是粉色，低头看着的地是粉色，目光所及处，片片桃花如雨落下。

　　四月芳菲，尽现眼前。

　　郎平秋指着锅里的红豆沙，对杨真道：“我吃过，这绝对正宗。”

　　正不正宗杨真不知道，但那馅闻着就香，更别提吃到嘴里。

　　陈情看到郎平秋的样子，心中不免升起一点满足感，作为厨子，最要紧的就是客人的认同。

　　他见红豆沙翻炒的差不多，便将火熄灭。

　　就着锅中余温，继续翻炒，直到锅的温度，彻底凉下，盛出红豆沙，放在铜盆里，凉透再用。

　　“桃花状，应该是印模。”

　　陈情看着杨真，如此说道。

　　杨真点头。

　　他的月饼轮廓就是用模具印出来的。

　　郎平秋插嘴，“你说得对。”

　　陈情道：“我不会刻桃花，可否劳烦杨兄。”

　　杨真点头，“尽力而为。”

　　做糕点的模具大多是木材做的，不是马上就有，需要雕刻，磨平光滑，再用油滋养，养成油光水滑的内里，这样糕点脱模起来才容易。

　　反正今日只是尝试着做。

　　外形倒不重要。

　　等到糕粉发涨完成，豆沙桃花馅也冷却完毕。

　　可以开始制作完整的桃花泛了。

　　杨真拿出自己做月饼的模具，道：“留真，先用这个吧。”

　　陈情点头，将两个模具，放在案台上。

　　拿出糕粉，现在模具上均匀洒上一层，把豆沙桃花馅拈成大小均匀的团子，放进模具中，然后继续洒上糕粉。

　　用筷子平着拨开多余洒在模具外的糕粉。

　　大致就完成了。

　　陈情和杨真对视一样。

　　一人拿起一个模具，拿出相配同等大小的木板扣在模具上，快速翻转过来。

　　用木棍，轻敲模板背面。

　　慢慢的，圆鼓形的粉色糕点，脱模而出。

　　一个模具是两枚糕点。

　　一共四枚，就着木板，小心翼翼放在蒸笼上。

　　郎平秋眼疾手快在灶台下面加火，让火种迅速燃起来。

　　陈情问：“杨兄，你觉得要蒸多久。”

　　食谱上是蒸一盏茶的时间，但月饼模具内里宽敞，做出来的糕点厚度高度都有所增加。

　　陈情没做过糕点，拿不定注意，便问杨真。

　　杨真想了想，道：“一刻钟左右，应该够了。”

　　杨真盖好蒸笼，将蒸笼架在煮沸的水上，便蹲在灶台边把控火候。

　　时间重要，火候也很重要。

　　陈情终于可以歇一会儿，坐到厨房的门槛上，看着天边的月亮。

　　今天是初二。

　　月亮单薄的只剩弯弯一抹残光。

　　因此天色暗淡许多。

　　星星倒是不少，密布夜空，清晰得可以数清有几颗。

　　想想现代城市，高楼大厦密布，灯光比星光还要紧密，他都好几年没看到天上的星星了。

　　陈情叹了口气。

　　“陈情，好了。”

　　半刻钟时间过去。

　　杨真叫了陈情一声。

　　陈情起身进了厨房。

　　杨真用布包着蒸笼两边，将蒸笼从灶台上端下来，放在案台上。

　　郎平秋按耐不住肚子里的馋虫，走到杨真身边，看着杨真把蒸笼揭开，也不顾热气冲人眼，瞅准机会，抓起一块桃花泛，一边喊烫，一边两手轮流接着往嘴巴里送。

　　他才吃一口。

　　整个人就定住了。

　　他看着陈情，眼睛发直。

　　“怎样？”

　　“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