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照片上的人，赫然是井泽。

我伸手缓缓地触碰着照片，一点一点描绘着他的五官。

他真的走了。

我的梦，是真的。

恍惚中，我看见那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骑着单车在香樟树下冲我笑。光影斑驳间，他说，婉婉，我等你好久。

那是高考完的一个下午，他带我去喝奶茶。他说他要去警校，不能和我上同一所大学，问我会不会把他忘掉。

我记得，我当时昂着头对他说，肯定会啊。

他揉了揉我的头，说，夏婉，做我女朋友吧，我不想让你忘掉我，我想你一辈子都记得我。

那天的太阳很大，我在微躁的夏风中，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角。

我说，好。

“婉婉，阿泽是为了救人才牺牲的，咱们应该以他为荣。”井妈妈轻声说。

我蓦地就想起了那个梦。

心脏似被一只大掌拧紧，疼痛让我喘不过气来。

可我的井泽，那时候，该更痛吧？

他却一步都不曾移开。

最后的那一刻，他是不是在想，他回不来了，见不到爱他的父母，和我。

他会不会害怕？他即使害怕，也是害怕我难过，害怕父母难过吧？

“不要哭了，他看到你哭会心疼的。” 井妈妈柔声安慰我，自己却哽了声线。

我抹了抹腮边的泪，冲她笑，我说，好。

对，井泽才不舍得让我哭呢。

大学我与他是异地，他很忙，经常不能回我信息。一次通电话时，我太过想他，没忍住哭了。

后来，他便写了好多好多的信，委托别人帮忙寄给我，让我每隔三天就收到一封。

每一封里，都有他对我的爱和思念。

他说，这样，就像他陪在我身边。他说，宝儿，不要再因我而哭，我会心疼。

还有一次，我们因为一点小事吵架，我哭了。他怎么哄都哄不好，最后，一米八的男子汉，陪着我直掉泪。他说，都是他不好，惹我哭，让我打他出气。

泪越抹越多。

就像梦里，井泽身下的血。

怎么也流不完。

井泽，我好想你啊，我好想哭啊，你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眼前一黑，我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已是两日后。

我匆匆忙忙地起床，想着该去破庙了，和井泽约好了今日见的。

一出门，迎面就遇上我妈。

她逮着我问要去哪里。

我说，我要去见井泽，今天睡太晚了，去晚了可能就见不到她了。

我妈手里的碗摔到了地上。

我蹙了蹙眉，责怪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妈一把将我抱进怀里，对我说，婉婉，哭吧，都哭出来吧，井泽是个好孩子，可是，他已经走了，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我怔怔地出神。

晕倒前的记忆回笼。

哦，是了，井泽死了。和我梦到的一样，死了。

我还参加了他的葬礼。

可是，他怎么可以死？

他怎么能死？

他明明答应我的，一个月后回来见我的。

他明明说过，要我等他的。

在我陷入这莫名其妙的世界之前，我们约好的，十一结婚的。婚纱我都选好了，他的西装我也帮他选好了。

我们还约好，结婚前，他提前一个礼拜回来，我们去拍婚纱照，去买房子。

他还将他的存折都给了我。

他怎么能走呢？

怎么可以就这样扔下我一走了之呢？

他是不是怪我莫名其妙走去了别的世界，所以不理我了？

他是不是那段时间找我太辛苦了，所以想惩罚我？

我的脑子快要爆炸，头痛欲裂。

我想哭，泪却似乎流干了，怎么也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