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婷本想当作没听到，反正大家都知道她闷不吭声，不然也不会有“小哑巴”这个外号了。
哪知道那个人不依不饶，转头又去问黄建国：“黄建国，她今天没跑回去了吧？”
“没有没有。”
“还是看紧点，小心给别人养了孩子。”
就差没明明白白说黄玉婷是白眼狼了，关键当着黄玉婷面说的，搞得黄建国也是尴尬不已。
好在黄玉婷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她越急越闹只会让别人看笑话。
这种人你跟他急他又会说是开玩笑，反而说你小心眼，就喜欢把别人架在火上烤。
反正她怎么做都不对，亲近黄家会有人道德绑架不认亲爹娘，亲近林家会被认为是白眼狼。
“哼，我不想跟你说话。你嘴巴好臭啊，抽了好多烟，呛死我了。”
黄玉婷嘟起了嘴，捂住了耳朵离那人远远的，反正她脾气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哈哈哈哈……”
周围人笑了起来，那人变了脸色：“你怎么跟大人说话的？”
“你一个大人怎么跟小孩子计较？”
黄玉婷回了句嘴，又捂住了耳朵，看都不看他。
“哎呀，算了算了，四丫还是个孩子呢，再说她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有人劝和的，也有人拱火：“没看出来啊，四丫牙尖嘴利的，完全不像平时的哑巴……”
黄建国气得脸通红，但他向来不会与人争辩，但他知道要维护女儿。
“她还小，不懂事……”
“好了，四丫，你过来。”
徐魏明一出声，众人鸦雀无声，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夫啊。
徐魏明翻了翻黄玉婷的眼皮，双眼有神，脸上透着光泽不再黑黄，舌苔颜色正常。
“手。”
黄玉婷把手递了过去，真是瘦的皮包骨，生场病脸更尖了。
徐魏明两指一探，脉象平稳，点了点头，黄建国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明公，这是上次的医药费，多谢你救了玉婷。”
“你家也不富裕，不急。”
“这怎么行，欠谁也不能欠大夫的钱，不然我成什么人了。明公放心，家里饭还是有的吃的。”
黄建国从口袋小心掏出那几毛钱递过去，其他人看到便说有事趁机告辞。
明公不以为意，从把脉的桌子抽屉里抽出一沓手掌宽的便签本，那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
黄玉婷瞄了一眼，居然都是各家各户欠的医药费，还了的就划了一条杠。
难怪这些人怕明公。
这也说明大夫不挣钱……
这年头拿手术刀的还不如剃头的。
明公见黄玉婷好奇，又摸了摸桌上的医书，不由得笑着问道：“你认识字？”
黄玉婷摇了摇头，明公便没有再问，田村因为没钱上不了学的不在少数，黄家给她口饭吃已经是积了大德。
“我想认，你能教我吗？”
女孩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这……”
明公沉吟起来，他可从来没当过老师。
“玉婷，明公平时很忙的，还要上山采药……”
“那我能跟你上山采药吗？”
黄建国没想到玉婷胆子这么大，窘迫地跟明公陪笑：“明公，小孩子贪玩，今天她还一直问我哪些是草药呢？我哪里答得上来。”
“你对草药感兴趣？没事，小孩子嘛。”
“是，我能来问您吗？放心，我绝不捣乱的，也绝不打扰您看病。”
徐魏明可有可无，倒也没往收徒方面想，在他看来不过是孩子的一时好奇罢了。
“上山不行，问倒是可以。”
黄家两口子老实，就当闲暇时打发无聊时间帮忙看孩子好了。
徐魏明把钱又退了几毛，急得黄建国连忙摆摆手。
“药钱就是二毛三分，是多少就算多少。”
“那怎么成，你可是救了玉婷的命。”
“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不收你们感谢地钱，都是乡里乡亲你要这样我可不敢给你家看病了。”
黄建国左右为难，黄玉婷却把钱接过来，转身又把那包虾干拿了出来。
“明公，这虾米是春天在溪里装的，晒干了可好吃了。您不收下，我爸今晚会睡不着的。”
徐魏明诧异地端详着黄玉婷，这丫头生了场病倒活泛起来，似乎通透了不少。
黄建国被黄玉婷那句我爸炸在当场，脑袋嗡嗡响，嘴巴裂开怎么都压不下来。
“虾米我收下，黄建国你先回去吧，孩子放我这。”
黄建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还把翠花吓了个半死。
黄玉婷则留在明公这，徐魏明正好要整理草药，便把背篓拿出来。
两人一样一样分类好，徐魏明闲聊一般每拿一样便说名字和药性，黄玉婷在旁边帮忙不一样的挑出来。
“说了这么多你记得几样？”
徐魏明逗着黄玉婷玩，黄玉婷对这些草药早就烂熟于心，平常的她回答对了七七八八，一些特别的她故意磕磕绊绊说中了三四样。
她本来打算藏拙没想到却让徐魏明瞪大了眼睛，这丫头心细脑子好使关键是上心！
“你为啥想着要认这个？”
黄玉婷毫不保留地说出自己的目的，压低了声音但眼神坚毅：“我要上学。”
有志气！
“然后呢？”
“我想去山外面看看……”
黄玉婷不自觉低了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可……我这不大需要草药……”
黄玉婷对这个结果并不失望，她仔细观察过，明公这里不是没有中成药但少的可怜。
他采药完全可以自给自足，而且会制药，那为何待在这个小山村呢？
“你知道为什么我只用草药吗？”
徐魏明刚问出这句话，又觉得为难孩子了，可他有时候又有身为医者的孤独。
“因为草药便宜，能让更多人可以看得起病，也能让大夫不会饿死。”
“大夫怎么会饿死？”
“他们欠钱不还……”
明公还只拿出了一沓，想来抽屉还有一堆烂账。
“穷不是他们的错，是这世道……咳咳咳……”
是啊，谁愿意欠钱呢，黄建国说的没错，这年头要不是没办法是绝对不会欠大夫和老师的钱的。
“你要走出大山很难的。”
81年虽然不像七几年那么严，但管的还也很紧，没有身份证去哪里都要介绍信。
明公口中的难不是指这个，是指一个贫困山村的人想要真正意义走出大山很难。
“钱，我可以一分一分攒；路，我可以一步一步走，十年不行就二十年，总有一天我要去外面看看。”
黄玉婷的话一字一顿敲打着徐魏明的心，曾几何时他也这样热血过。
这孩子聪明，坚毅，有孝心……
“我可以给你介绍另外一个收草药的人，但能不能挣到学费要看你自己。”
黄玉婷大喜过望，激动地跳起来。
“你怕吃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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