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许意，是在一个阴天。

　　明明已经是初夏了，她却戴着手套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来看小猫。

　　「以后不会再来了。」她硬邦邦的语气一点都没有威慑力。

　　小猫在她脚窝拱来拱去，她突然条件反射一样退后一步。

　　捂着胸口，像是呼吸不上来，眼圈也憋得通红。

　　我忍不住走了几步，但还没过去，就看见她掏出一个瓶子，扯下口罩，对准嘴吸了几口。

　　就像是在吸氧一样。

　　小猫缩在原地，不敢再靠近她。

　　许意缓了一缓，叹了口气，「你看，再来几次，我就要死掉了。」

　　她刚刚扯口罩时漏出的手腕上，一道道血痕横在上面，已经结痂了。

　　不是小白猫抓的，它一向很温顺。

　　许意为什么不能碰猫了，她以前摸多久都没事的。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她问的问题。

　　那种病，有后天的吗？

　　天色逐渐阴沉，许意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

　　雨滴落在草地上，小白猫突然叫了一声，它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一个人影。

　　许意回来了。

　　她阴着脸：「妈的，死就死吧。」

　　然后抄起猫越过雨幕……带走了？

　　那天之后，许意又是好多天没来上学。

　　这次我打听到了。

　　许意过敏住院了，那只猫被她送去了奶奶家，应该会过得很好。

　　她甚至托奶奶给了学校一笔买猫钱。

　　……

　　病好回到学校后，许意好像又孤僻了一点。

　　她总是一个人呆呆坐在图书馆后面，在一大片栀子花围起来的木椅上，低着头看书。

　　我默默记下了书名，也借来看了。

　　是一些诗选集，很杂，不像是特意选来看的。

　　倒像是无聊透了，打发时间用的。

　　她们班来了个转校生，名字和她有点像，但是难听很多。

　　自从许欢来了，许意好像更不开心了。

　　她就像孤立在海里的小岛，不再主动去和任何人交流。

　　那个笑容，很久没在她脸上出现了。

　　我想了很久，还是没忍住，想写点东西鼓励她。

　　搜了教程学了好几周，终于叠出了一只不丑的小猫。

　　如果是小猫，她可能会少一点排斥。

　　我选择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放进她课桌里。

　　不敢期待回应，也不敢看她的反应。

　　我像个痴汉一样，写了很多没头没脑的话。

　　肉眼可见的，许意偶尔会在看书时，漏出一点笑容，很浅很浅，只有我能看到。

　　会不会，是我的小猫起了作用。

　　我好想走到她面前，亲手交给她一只最好看的小猫，然后光明正大站在她面前。

　　……

　　「池朔居然去告白了高二一班的许意。」

　　「答应了吗？」

　　「当然，池朔那么帅，家世也那么好，人又温柔……」

　　我折纸的手一顿，等注意到的时候，纸已经在手里揉皱了。

　　上面的字迹也看不清了。

　　我也知道池朔，校篮球队的，很多女生喜欢。

　　或许是个很好的人，至少比我这样，自己都顾不好，要打很多份工才能上得起学的人，要好很多。

　　许意，值得最好的人。

　　……

　　我又忍不住去看许意了，她拎着书包，蹙着眉从楼道下来，

　　径直走向了垃圾箱。

　　书包里的东西被她倒在里面，一片一片，尖尖的耳朵。

　　很眼熟的样子。

　　嗷，是我送给她的小猫。

　　原来不喜欢啊，也是，挺变态的……

　　我摸了一下脸，湿湿的。

　　一定是下雨了。

　　模糊的许意走了，越来越多的人走了。

　　我站在树后面，一直等到教学楼下空无一人，有个阿姨来收垃圾。

　　她也没想到会有个学生突然冲出来，被我吓了一跳。

　　「阿姨，我能捡一下东西吗？」

　　阿姨没理我，转身去另一边收垃圾了。

　　我要伸手的时候，她远远说了声，「小心手。」

　　然后扔了双手套过来。

　　「谢谢阿姨。」

　　我很快捡完了，有的已经湿了，有的破了。

　　我恨这些干湿垃圾不分类的同学……

　　他们把我的小猫搞破了，害我气哭了。

　　就是这样，我不是因为被扔掉了小猫哭的。

　　我只是因为它们破了，脏了，臭掉了，所以一气之下，就哭了。

　　雨怎么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