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住宣裕丰的头，直视他“勾栏院？花柳病？你说，这些东西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会沾上吗？”

“那些金贵的人需要去献媚吗？会沦落街头吗？会被人当做牲口一样随意买卖吗？”

宣裕丰没说话，只是看着我，在他眼中，我看见了近乎癫狂的自己。

我摇摇头，松开宣裕丰“不会的，那些富贵小姐会一直平安喜乐，无忧无虑，不需要为生计发愁，不需要陪酒卖笑。”

“你们宣家的小公主，没吃过苦吧？”

“你知道吗？白水本来也应该是那样的，但是，是什么害死了她呢？”

“是你们啊。”

我下床，取下挂在墙上的剑，拔出剑，宣裕丰想上前，被我用剑指着。

宣裕丰脸色有点急切“颜青，你冷静点。”

我又摇了摇头“我不是颜青，也不是叶莺，我是何晓！”

“我一直不明白，我们何家究竟有什么错？你能告诉我吗？”

宣裕丰一直紧紧盯着我“你们没错，错的是老皇帝。”

“错的人就该死对不对？”

“对。”

“那你呢？你怎么不去死？”

宣裕丰怔怔的望着我，嘶哑的开口“你一直，都想我死？”

“不然呢？你杀死了林修茂，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不仅是你们朝廷的大学士，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再生父母！”

“他为了救我，不惜花大价钱请遍名医，又托关系寻来各种稀有药材，他待我如亲女，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

“他本来可以安享晚年的，你却全然不顾他为朝廷为你们效忠这么多年，说杀就杀！”

宣裕丰脸上晦暗不明“所以，你一直很恨我？”

我刚才好像听到一个很可笑的问题“我不该恨你吗？”

宣裕丰脸上露出嘲讽的笑“也对。”

随即，宣裕丰快速闪身到我身边，拍掉我手中的剑，把我拖入怀中，我挣脱不开，只能被他紧紧抱住。

“既然你这么恨我，不如我们一起死吧！”

13

我又被宣裕丰灌了药，现在的我浑身没劲，走不到几步路，就会面色发白，气喘不止。

我被安置在宣裕丰的寝殿中，日夜跟宣裕丰呆在一块。

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他每晚都搂着我睡，我的心犹如一滩死水，无论发生什么都毫无波澜。

他跟我说“等我弄完这边的事，我就带你回西北，回你家。”

我不知道宣裕丰子在忙什么事，我现在连走出殿门的力气都没有，而且成天昏昏欲睡。

我身边又一个侍女在伺候，通过她，我才知道些外面的消息。

比如，柳将军平定战乱回朝想用功绩逼宣裕丰封柳月嫣为后，宣裕丰在朝上说把皇位让给他。

比如，皇太后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早年受苦时落下的病根还是不能好。

比如，柳月嫣和宣裕丰大吵了一架，柳月嫣要跟宣裕丰和离，要出宫，宣裕丰同意了。

……

还有再多的，我听不下了，我只想睡。

冬天到了，我在寝殿内听外面风带着雪一起飘荡的声音。

今天，宣裕丰没有回来，我听侍女说，皇太后没撑住，去了。

三天后，我见到了宣裕丰，他的眼中满是血丝，眼睛乌青，神色憔悴，胡茬都长了不少。

他紧紧的抱着我，声音颤抖“颜青，这就是失去至亲的感觉吗？”

我没有说话，他现在很痛，但不会比我更痛。

我很久没有和他说话了，他也不在意，只是抱着我哭。

除夕夜，宣裕丰端来一盘饺子，亲自喂我，我不愿吃。

他说“吃了这盘饺子，等春天到了，我带你去西北。”

我张开了嘴，宣裕丰永远有办法让我妥协。

初春，宣裕丰果然带我到了西北。

他现在不是皇帝了，就如他之前在上朝讲的那样，他把皇位让给了柳月嫣的哥哥。

宣裕丰弄了一匹马，让我靠在他怀中，一直到西北。

他给我吃了解药，我的身体开始恢复，武功也逐渐回来。

西北的一切我一直都忘不掉，我爱这里胜过爱任何地方，当我再次踏如这里，不由的跪下，泪流满面。

宣裕丰一直呆在我身边，静静的陪着我，直到我平复心情。

“包袱上有几十处地契还有各大钱庄的银票，你拿上，足够花一辈子了。我的影卫也留给你，你若需要，随时可以指示他们。”

他要腰间别着的刀递给我，笑的真切“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动手吧。”

我接过刀，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宣裕丰眉目传情，眼角带笑，眼神纯粹“因为，我心悦你啊。”

“我第一次吃到糖，是你给我的，我才知道原来世上有这么甜的东西。”

“我第一次吃饱，是因为你给的包子，又大又好吃。”

“我第一次穿暖，是你给了我新被褥。”

“也是因为你，我才知道世上还有零嘴这东西。”

“我那时真的好崇拜你，觉得你无所不能。”

“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哪怕你让我娶我不喜欢的人。”

“我一直以为，我们做的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但其实不是的，林修茂一早就知道。”

“他跑来见我，跟我说起你，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直到他说出了你是女扮男装。”

“他年纪很大了，又舟车劳顿，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跟我说的那些。”

“我命人把他和自己的妻子合葬在一处，颜青，我根本没把他怎么样。我是生气你骗我，所以我才想也骗骗你。”

“我本来还是不相信他说的话，直到那天你暴露了自己，我才相信你一直很恨我，一直都是在利用我，我想改变我在你心中的印象。”

宣裕丰说到这，自嘲的笑了“现在看来，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你还是这么恨我。”

“我让你留在我身边，我给你们家平反，都是因为我想让你一直陪着我。”

“陆白水的死虽然不是我造成的，但是我姓宣，就有一份责任。”

“我知道在你心里你一直是何晓，但对我来说，你永远都是颜青。”

“我经常想，要是我不姓宣就好了，但我要是不姓宣，好像就遇不到你。”

宣裕丰浅浅笑着，面露期待。

“真希望下辈子，我还能遇见你，但最好别让我们是死敌了，青梅竹马，就挺好。”

我拔出刀，看着宣裕丰的坦然的微笑，忍不住也笑了。

“我们一起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