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我......没多少时间了。”

这句话给我冲的酒醒了大半，正过眼，才意识到是顾渊站在我的面前。

他更憔悴了，瘦的皮包骨头，跟风吹一阵就要倒了似的，头上也多了很多白头发。

“瘤子，这里长了颗。”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医生说，最多还有一个月。”

我没说话。

这或许就是报应吧。

“所以，可以再多给我一个月吗......”

他话还没说完，林语冬就冲了上来。

“顾渊，你什么意思？这半年是谁在照顾你？你还不离婚难道要把公司都留给她吗！”

“你不想着我，起码也要想想我肚子里你的孩子啊！”

那一瞬间，我看见顾渊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孩子？顾渊，你的？”

我拿着酒瓶，轻轻在桌上敲着。

“可我之前替你拿的体检表，说你不孕不育啊......”

我本以为他听到这事儿要发狂。

毕竟他那男人的自尊心我可是见识过的。

结果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林语冬很久，看得她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看什么？”林语冬眼见着事情败露，哆嗦着嘴唇，语气却仍旧色厉内荏。

“顾渊，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喜欢你这种向下出来的土狗吧？”

“你这种人，要不是走了狗屎运有了点钱，会有人喜欢你？”

她说的不太对，曾经是有个傻姑娘喜欢着他的。

只是他不配被爱。

顾渊的背又佝偻了些，没多说什么。

轻轻叹了口气，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缓缓离开。

他好像变了些。

可惜，于淼已经死了。

有个屁用。

15

再见到顾渊时，他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身上插满了管子，话也说得不利索。

“淼淼，你，你来了......”

我点点头，找了把椅子在床头坐下。

“谢谢你，没有，和我离婚......”

废话，离了婚我少拿一半的钱，我傻啊？

瞧瞧，他还得谢谢咱呢。

“明天......是咱们结婚......四周年纪念日吧？”他伸手想握我的手，被我抽开了。

“是的捏，也是我死里逃生，或者说重生一周年呢。”

他苦笑了下，许久没有说话。

护工送来午饭，喂他，他摇摇头。

“缺了些什么......”他说。

“来得急，也没带啥随礼。”我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了金毛零食：“试试这个？”

他笑着吃了一片，可嘴里的咀嚼很快停了下来。

“好像，还是不对。”他说。

“好像，这个世界都没有她的味道了......”

他的目光缓缓从我的脸上移开，看向空白的天花板。

仿佛要透过去，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对不起，淼淼。”

16

顾渊和于淼结婚四周年纪念日的那天，顾渊死了。

他死前对我说，他没什么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希望我能送他最后一程。

本着死者为大的缘故

——当然主要是看在他给我留了九位数遗产的份上。

我拒绝了双开门的约会，连夜学了唢呐，给他一路吹着送到了火葬场。

山沟沟那家。

时隔一年，好巧不巧碰上的还是那天的火化小哥。

进焚尸炉前，他愣是等了一个小时。

还好，这次没有诈尸。

骨灰装好，小哥给我送到了门口，喊了句“欢迎下次光临”。

17

犹豫了很久，最后我还是把顾渊的骨灰和于淼的戒指葬在了一起。

我也不知道我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

或许是想让顾渊永远怀着对于淼的愧疚。

也或许是想给这个温柔恬静，至死也仍执迷不悟的傻姑娘一点小小的安慰。

我希望她，或是像她一样的傻女孩能明白。

爱自己，才是终身浪漫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