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吞下床头准备许久的药,临睡前还是戴上了项链。
既然他哪边都割舍不掉,那就让我来做一个了断吧。
困意袭来之际,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闷热黏腻的夜晚,裴时鸣倾身而来的冰凉触感格外真实。
只是如果重来一次。
我一定会坚定地、毫不犹豫地,推开他。
16番外—裴时鸣
温晏在车外对我说「路上注意安全」的时候,我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直到看到沈初然哭红的双眼和颤抖的身体,我顿时忘却心中的异样,开始轻声细语地安抚她。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我想起家里的温晏。
正准备离开时,沈初然紧张地扯住我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问我,“阿鸣,我怕那个人还会来,你能不能再陪陪我和桃桃?”
她害怕的模样又让我犹豫起来,最后我还是答应留下来陪她。
我给温晏打电话准备解释一番,结果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沈初然说她应该睡觉了。
我想也是,温晏最近一直睡得很早。
既然如此,那明天回去再和她道歉吧。
我在沈初然家的沙发上将就了一夜,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早,我买了温晏很喜欢吃的灌汤包,轻手轻脚地进了家门。
桌上还放着插好蜡烛的蛋糕,还有上面被切下去的小小一角。
我顿时愧疚起来。
路过主卧,温晏还在睡着。
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她恬静白皙的睡颜上,显得无比美好。
我没有打扰她。
去客厅喝水时失手打碎了杯子,玻璃在地面摔裂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急忙收拾了残局,匆匆走去主卧。
温晏睡眠浅,一定会被吵醒。
我甚至都想象到她轻蹙着眉头揉着惺忪的睡眼,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当我进去的时候,温晏还在睡着。
我心底生出一丝异样。
走到床头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个倾倒的、空荡的药瓶。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冲过去摇晃她。
“晏晏……”
手刚刚触摸到她的皮肤时,我浑身血液仿佛僵住。
冰冷,僵硬,毫无生机。
我跌跌撞撞跑到客厅拿起手机拨打了120。
救护车来去匆匆。
急救医生惋惜地摇头,郑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声「节哀」。
我怔愣在原地很久。
这才明白昨晚那种奇怪的感觉,原来是她在向我告别。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离开我?
不是原本还要打算离婚的吗?
我想不通。
我真的想不通。
处理完温晏的后事,我每日还照常去律所处理案子。
除了每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好像一切都没什么不同。
直到我发现了她包里的诊断书。
以及怀孕的B超单。
我疯一样地跑到医院去找她的主治医生。
那个女人面露痛惜,“你是温晏的老公?”
“她从确诊到大面积扩散不到三个月时间,恶化速度太快,这和病人的求生欲有很大关系。”
“而且在这种特殊时期竟然还敢怀孕,我当时就想这老公得多不负责。”
我麻木地回到家。
看到熟悉的沙发,我想起那些个深夜她窝在里面抽烟的模样。
她一定很疼。
可那时我在做什么呢?
我为了沈初然忙前跑后,甚至为了她那不小心和前夫又有的孩子和温晏吵起来。
而我们的孩子。
还不等我知道它的存在,就随着温晏一起离开了。
铺天盖地的无力和悔恨涌入身体,我拿着那两张薄薄的诊断纸跪在地上痛哭。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沈初然来了。
她见到我颓废的模样吓了一跳。
我毫不留情地请她走,她反而还在门口喋喋不休地安慰我。
我直接发了火,把温晏的手机甩到她身上。
“温晏自杀的那天晚上,你给她发的什么?”
沈初然直接愣住了。
没几秒她委屈地掉了眼泪,“我没什么意思,只是给她看看。”
厌恶感顿时达到顶峰。
“不,你是故意的。”
“你故意炫耀我没有给她过生日而是匆匆赶去陪你。”
“项链原本是我给她的礼物,是你看到了非缠着我说也想要一条。”
“沈初然,是你逼死了她。”
她看着我,慢慢地笑了。
往日温柔的脸此刻也变得狰狞刻薄起来。
“裴时鸣,不是你主动来找我的吗?”
“是你拒绝不了我,现在装什么情深意重?”
“温晏的死,你才是主谋,我顶多算个帮凶。”
我气急败坏地关上门,怒吼着让她滚。
门后的沈初然慢条斯理地开口。
“温晏说的对。”
“你这个人,根本不配得到爱。”
我沿着门滑落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猩红的双眼。
对不起。
对不起温晏。
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给你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