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悲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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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桑姐儿下土坡的人到底是不是章姐儿,秦含真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在这个身体里醒过来的时候,脑中空空如也,前身的一切记忆都不复存在,她连周围人习惯用的方言都不会说。

  祖父秦老先生和奶娘张妈都曾经问过秦含真,是否还记得是谁推她下土坡的。

  她能说什么呢?只能摇头装失忆了,于是悬案继续悬而未决,谜团依然是谜团。

  秦老先生当时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张妈却是气愤又遗憾地表示:“便宜章姐儿了!小小年纪就这么狠心,果然是她那个娘教出来的!”

  秦含真听了就好奇了,章姐儿不是只有九岁吗?犯了再大的错也还是个孩子,怎么在张妈嘴里,似乎是个很糟糕的坏胚子呢?

  这个时候,秦含真祭出了失忆大招,进一步从张妈嘴里探听更多的情报。

  在周围人看来就是,桑姐儿终于从失去母亲的悲伤中缓过来了,开始愿意跟其他人交流,虽然说话磕磕拌拌不太流利,但跟变成傻子相比实在好多了。

  张妈也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高高兴兴地继续絮叨,秦含真也从她嘴里知道了原身从土坡上摔下来后的后续故事。

  章姐儿不过九岁,看到桑姐儿摔到土坡下面,头破血流,就害怕得满面苍白,浑身发抖。人人见了,都觉得她这是心虚。

  不过那时候,大家都忙着把桑姐儿送回秦家,请大夫来诊治,暂时还顾不上其他。章姐儿就躲回了自己房间中,因为受惊而哭个不停的梓哥儿则被送去了祖母那里。

  后来,二婶何氏回房与章姐儿不知说了些什么,出来就喝令丫环夏荷跪在院子当中,责骂她护主不力,又说土坡上只有她一个大人,其余都是孩子,桑姐儿摔下来,定是她害的。

  夏荷原是二房在大同买的丫头,无父无母,被何氏这一骂,只能哭哭啼啼地认下了罪名。

  本想着顶多挨顿板子,也就能混过去了。谁知何氏狠心,见夏荷认下了罪名,就叫婆子打她八十板子,为桑姐儿偿命。

  夏荷惊得魂飞魄散,这时是秦老太太牛氏在婆子的搀扶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推开窗子冲着院中的二媳妇何氏冷笑道:

  “我们秦家几十年来都是乡里有名的积善人家,这还是头一回听说要活活打死丫头的。二媳妇不亏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派头比咱们家大得多了,动不动就要打死人呢!”

  何氏的脸有些下不来,但夏荷倒是保住了性命,被关到柴房里去了。

  又有帮着救人的乡民,听说夏荷成了推桑姐儿下土坡的真凶,替她辩解起来。

  虽然当时没人瞧见是谁推了桑姐儿,但夏荷抱着梓哥儿从坡上跑下来后,桑姐儿对他们说了“她推我”的话,可见不是夏荷做的。

  何氏再想将黑锅往夏荷头上栽,也不成了。

  又因为有乡民们的证词,何氏甚至无法辩解说,是桑姐儿自个儿失足从土坡上摔下来的。

  正常情况下,事情到了这一步,何氏就不该再强辞狡辩,为女儿开脱了。再怎么说,章姐儿也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她犯了大错,即使要罚,也不可能真把她打杀了的。

  还不如早早坦承过错,赔礼道歉,还有希望争取宽大处理。

  然而章姐儿一直躲在屋里不出现,何氏竟也一直不肯死心,这一回更离谱的是,她把主意打到年仅三岁的亲生儿子梓哥儿身上!

  梓哥儿亲眼见到堂姐头破血流,受了惊吓,被送到祖母牛氏房里后,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而牛氏自从长子阵亡,就一直卧病,精力有限,孙子不再哭闹了,自然就送回二房的屋子照顾。

  谁知一夜过去,何氏又把梓哥儿送到了正屋。

  梓哥儿就在母亲的注视下,抽抽答答地向祖父祖母表示:“是我推二姐姐下坡的,不关大姐姐的事,我错了,求祖父责罚。”

  他一个三岁的孩子,说话还不算流利,难为他将这句话完完整整地讲完了,一张涨红的小脸上带上了委屈的表情,话音刚落,眼圈儿就已经红了。

  秦老先生与牛氏怎会不明白?这分明就是何氏逼着小儿子替姐认罪。

  这就太过分了!

  梓哥儿才三岁!且不说他如何有力气将七岁的桑姐儿推下坡,身为长姐的章姐儿,竟然坐视幼弟为自己顶罪,自己却不发一言,哪里有一丁点儿长姐风范?

  甚至在牛氏看来,梓哥儿是如今秦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长子阵亡后只留下一独女,长房日后必然是断嗣的,香火只能指望二房。

  这种时候,每一个男丁都极为珍贵,再怎么宠着护着都不为过,何氏居然要梓哥儿替女儿背黑锅?

  简直不能忍!

  牛氏大骂了何氏一顿,还罚她到院子里跪了三个时辰,又将梓哥儿抱到怀里安慰。

  谁知何氏光棍,她在院子里跪足了三个时辰,到了第二日,村子里就开始有传言,说她是为了推姐下坡的儿子梓哥儿赔罪,才跪了这么久的。

  除了早就知道实情的人,其他乡民居然有人开始相信,推桑姐儿的人真的是三岁的梓哥儿了,还有人说何氏是慈母,为了儿子不惜受大罪。

  种种传言令秦家二老更为气愤。

  不过幸好,秦老先生在这一带十分有威望,他的心腹老仆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信传言的人就没了,反而有不少人私下议论,说之前何氏从大同带回来的仆从在村里鬼鬼祟祟地拉着人说话,那流言一定是她命人放出来的。

  为了帮女儿就让三岁的儿子背黑锅,丝毫不在乎儿子会小小年纪背上杀姐的名声,身为母亲未免太过偏心!

  张妈冷笑着对秦含真说:“二奶奶打量着这里是大同呢,她放几句假话出去,别人就会信?也不瞧瞧,咱们老秦家在村子里是什么地位,村长都不如我们老爷说话管用!”

  秦含真点点头,关心地追问:“那后来呢?”

  张妈说:“后来,二奶奶瞧着这事儿糊弄不过去了,就悄悄儿叫了她娘家兄弟来,把章姐儿和梓哥儿送回了大同,都没跟老爷太太打声招呼!”

  这一招简直把关氏气吐血,秦老先生更是震怒,牛氏直接罚了何氏去跪祖宗牌位。

  可这有什么用。

  何氏在祖宗牌位前跪了半日,就“晕”了过去,至今还在自个儿屋里“养病”呢。

  除了在大伯子百日祭礼时,她在婆婆命令下,去跪了一跪,其他时候连门都不出,丫头婆子侍候着,汤汤水水供养着,日子过得比不受罚时还要舒服。

  关氏悲愤至极,却是无可奈何。大房无嗣,唯一的女儿又只剩下了半条命,她深知自己是没有底气为女报仇了。

  她之所以看不开上了吊,大约也是因为太过绝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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