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刚才你说是谁救我出来的？”

　　“是皇上呀，娘娘，我以为您知道呢！皇上那时抱您进殿时，您口中还不断唤着‘皇上，皇上’的，而且......您还大言不惭地说......‘皇上您一定要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要是敢违背诺言，我定不会放过你......’

　　您都不知道您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把我吓一跳呢！不过那时场面混乱，奴婢看皇上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没有听到您说的那些话。”

　　小芙边说着，边轻拍着胸脯，这次的事实在是太惊险了，她的小心脏都快受不了。

　　不过经过此事之后，她越来越感觉到小姐变了。变得大胆勇敢了许多，再也不似以前在府里那样唯唯诺诺的样子了。

　　这样才好，从今往后小姐摆脱了慕家，就再也不用违心地替他们做事了。小芙在心里想着。

　　慕颜心里感到一丝窘迫，她以为当时看到的只是幻影，才敢那样随口说说，没想到是真的对皇上说了这话。

　　但是小芙说皇上那会像是没听到的样子，应该就真的没有听到吧？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混沌吐了出来，既然事已发生，多思也无益。

　　她将心中的事放下，转脸看向了屏风。

　　屏风上的这幅兰草图，是宋月华几年前，也就是先帝在位时，为慕皇后所作的《兰草图》。

　　慕颜那时见了十分喜欢，向姐姐求来了此画。来到锦月宫后，便命人拓印在这四连扇绢丝屏风上。

　　墨绿色的兰叶又细又长，舒展着，如同仙女的飘带。朵朵薄而大的淡黄色花瓣，中间还布满赤褐色的小丝条。

　　慕颜每次看着这兰草图，都仿佛置身于春风里，陶醉在清幽淡雅的花香中。

　　她一直都觉得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而能将兰草画的如此传神的人，定然是个如芝兰一般高洁之人。

　　兰花，是她最喜欢的花了。

　　“春晖开禁苑，淑景媚兰场。

　　映庭含浅色，凝露泫浮光。

　　日丽参差影，风传轻重香。

　　会须君子折，佩里作芬芳。”

　　久居深宫，常常会忘却自己的本心何在，她只愿自己如这兰草，托根幽谷，不随波逐流。

　　宋月华来到御书房时，李凌萧正执着白子与睿王对弈。

　　茶香袅袅，午后的日光最是强烈，从窗牖斜照进来，仿佛那舞动的微尘都清晰可见。

　　都说皇家最是无情，可恍然间，她却在眼前这两人身上，看到了人世间最稀松平常的兄弟亲情。

　　至高无上的位子只有一个，而当今的皇上无疑更适合这个位置。更大胆的说，比先皇都更适合这个位置。

　　先皇耽于女色，荒废朝堂多年。皇上还是太子之时，还未及冠，便已接手朝中事务。

　　只是，先皇一直更宠信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豫王李凌卓，导致朝中大臣暗中多有不服太子。

　　皇上一步步走到现在，其中艰辛，不为人知。可他过人的心智，仁厚的性情却是广为人知。

　　宋月华相信李凌萧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而睿王那洒脱不羁的性子，只爱风花雪月，对朝中之事一概不理，也只适合做个闲散王爷而已。

　　到了离皇上十步之遥处，她双手交握，抬至额前，躬身施礼。

　　“参见皇上，睿王殿下。”

　　李凌萧余光瞥见一抹褚色，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开口道：“宋先生无需多礼，颜太妃可是无碍了？”

　　“回皇上，颜太妃已无大碍。此次会昏迷这么久，许是因为照顾钰昭公主太过劳累所致，只需静心再调养几日便好。”宋月华从容稟道。

　　她心中清楚，慕颜是因为思虑过重，才会久久醒不过来。不过贵人的事，还轮不到她一介女官置喙。在这深宫里，谁都有秘密，而她能做的，无非就是不听，不说，保全自己而已。

　　李凌萧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走到宋月华的身前，轻声道：“宋先生这两日辛苦了，此次颜太妃能够有惊无险，可是多亏了你精心照顾。你帮了朕一个大忙，朕要赏赐于你。”

　　宋月华的学识与为人，一向为人称赞，李凌萧自然也不例外。

　　“能为陛下做事，是微臣的荣幸，亦是微臣的份内之事，哪里敢要什么赏赐呢。”

　　“君无戏言，宋先生这是要朕做个失信之人吗？”

　　“微臣万万不敢。好吧，既然皇上如此说了，那微臣便斗胆求皇上一事。”

　　“宋先生但说无妨。只要是朕能做到的，定然应允你。”

　　宋月华施了礼，跪于地上，“微臣请求皇上，允许微臣辞去翰林学士一职，回乡陪伴年迈的父亲。”

　　李凌萧没想到宋月华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不过想想，倒也合情合理，她只身一人到禁中也二十七年了。

　　她虽以学识奉诏女学士，可是长居后宫中，即便不算皇帝的女人，也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也因此，这么多年一直未有婚配，亦不会有子女了。现今年岁大了想要回乡，他要是不答应倒是显得不近情理了。

　　李凌萧将宋先生扶起，说：

　　“宋先生来这宫中也有二十余年了，是该回去看看了，朕准了。只是秘阁图籍中多是重要典册图集，还望宋先生能够多耽搁两月，将此间的要事交接与一稳妥之人手中。”

　　李凌萧清楚，宋月华有一徒弟，名唤苏青，是翰林院学士苏牧之女，颇具才华，为人细心周到，算是个不错的接班人。

　　可惜，今日辰时，凤安宫传来消息，说是有人要毒害皇后，可有毒的茶水被苏青误饮了，当场殒命。想来，此刻的宋月华还没得到此消息。

　　宋月华听到此，说：“皇上，微臣有一爱徒，名唤苏青，可担此大任。”

　　李凌睿听此，望向了李凌萧，得到他的同意后，便走上前来，轻声道：“宋先生，早些时候，凤安宫传来消息，说是苏青误饮有毒的茶水，太医赶到时，已是无力回天了。”

　　宋月华瞬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凌睿一脸的认真，她微微张张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淌了下来，她浑身无力，身子不觉瘫软了下去。李凌睿快步上前扶住了她，命几个宫婢将她送回了思蕴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