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拔腿出了屋子，杨若晴准备去给爹将被子拢一拢，却发现旁边的杨华洲瞪大了双眼，仔细打量着自己。

　　“晴儿，你说话咋利索了呢？”

　　杨若晴淡淡一笑：“我也不知道为啥就好了，脑袋瓜好像也没从前那般混沌了。”

　　“五叔，晴儿以前浑浑噩噩，但也还记得五叔对晴儿好，夏天给晴儿摘莲蓬，冬天给晴儿逮鸟雀玩。晴儿想求五叔帮个忙，暂时不要把我清醒的事情说出去，成吗？”

　　“为啥呀？这是好事啊，要是你爹醒来知道了，该多乐呵啊？”提到自己的三哥，杨华洲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老天爷真是捉弄人啊，三哥前半辈子的心愿就是指望这闺女能好起来，将来像个正常姑娘家那样出嫁，如今，这闺女是清醒了，可三哥自己却又……

　　“五叔，总之你照我说的去做便是了，等我爹醒了，我自己跟他说。”

　　“好，五叔依你。”杨华洲接着说，“晴儿，既然你清醒了，那也去东厢房听听吧，三哥垮了，三嫂又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你去旁听，帮你娘拿拿主意，三哥这里我来守着，你快去！”

　　“好！”杨若晴正有此意，她看了一眼床上昏睡中的杨华中，一咬牙，转身一阵风似的出了屋子。

　　……

　　东厢房，老杨头和谭氏歇息的屋子里。

　　杨若晴推开门，一眼便瞅见老杨家的男人们，除了几个不懂事的堂弟，和留在对面西厢房照看杨华中的杨华洲外，都到齐了。

　　老杨头和三个儿子分别坐在八仙桌的四方，老杨头坐在主位，嘴里叼着一根旱烟竿子，正吧嗒吧嗒的抽着烟，烟雾打着圈儿袅袅升起，遮住了他那张神色不明的老脸。

　　从老杨头的左下方开始，依次是杨家老大杨华安、老二杨华林，以及杨家老四杨华明。

　　大房的四个堂哥，杨永仙、杨永进、杨永智、杨永清都垂着手站在大伯杨华安的身后。

　　不远处的床上，谭氏头上围着一块黑色的头巾，半靠在床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床沿边坐着一个大肚子的少妇，手里捧着个茶碗，正伺候谭氏喝茶。

　　杨若晴目光扫了一圈，在挨着墙角的地方看到了自己的娘，孙氏低垂着头，和缩着肩膀的金氏坐在一条长凳上，还在隐隐抽泣。

　　杨若晴进门的脚步声惊动了屋里的老杨家人，好几道目光朝她扫来，大多厌恶的皱了下眉头，然后漠然的收回了视线，盘算各自心里的事去了。

　　只有谭氏，突然就坐直了身子，朝着杨若晴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个傻子瞎转悠啥？这屋是你能来的？滚出去！”

　　“娘，您别骂，是我叫晴儿过来的。那边黑灯瞎火，她一个人怕！”一直垂着头躲在角落暗影里的孙氏忙地起身，将杨若晴拉到身后。

　　“你就死惯着那不开窍的瘟神吧，我家老三就是被你们这对黑了心肝的母女坑死的！老杨家造了啥孽，摊上你们这对祸害精……”谭氏越骂火气越大，俯身抓起床前摆着的一只鞋子，朝孙氏母女扔了过来。

　　杨若晴眼睛微微一眯，正欲推开孙氏，却见站在自己身前的孙氏突然转过身来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

　　“嘭！”鞋子砸在孙氏的后背上，杨若晴听到孙氏闷哼一声，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握紧成拳。

　　这时，八仙桌那边传来旱烟竿子狠狠敲击在桌角的清脆声响。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咋还有心思闹腾？闹腾够了没？都给我过来坐好咯！”

　　老杨头黑沉一张脸，虎目里射出两道锐利的光来，在孙氏和杨若晴身上瞪了一眼。

　　孙氏吓得大气不敢出，赶紧拉着杨若晴在角落里的长条凳上，坐了下来。

　　而谭氏，见没能把杨若晴撵出屋去，哼了一声，把脸扭向了床里面。

　　屋内安静下来，老杨头视线在三个儿子脸上扫了一圈后，叹了一口气，道：

　　“夜里把你们兄弟都叫过来，是要合计下老三的事儿。老三出了这种事，是我们老杨家的不幸啊。三房的孩子们，傻的傻，小的小。这往后，五张嘴又是吃饭，又是吃药啥的，光指着老三媳妇一个妇道人家，肯定是不行的！你们都是同胞兄弟，叫你们来，是想听听你们有啥主意。还有就是，你们三弟这腿，咱还要不要给他治，要治，又咋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