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吴大爷的牛车上，望着峰山村离眼前越来越远，苏云裳心中怅然若失。

吴大爷转头看了她一眼，婉言相劝：“女同志，出了这村还有别的店，外面天大地大有什么好可怕的。”

苏云裳在村里的遭遇，他老人家虽不八卦，但也知道些。

有时候村里那群老娘们的嘴要是较真起来，真比那杀人的刀子还要恶毒。

当年他哥死后，嫂子下嫁给他的事，被村子里的人当做娱乐翻来覆去传播了几十年。

如今嫂子去世几年了，现在只要有人提起他这个赶牛的，那些人还是会把当年的事拿出来跟外人说一遍才开心。

当年政策严谨，乡下人去哪都管得严，实在无办法他才带着嫂子和几个侄子，顶着舆论的压力扎根在这峰山村。

要是当初能遇到现在这个放开的政策，他早就带着一家人远走高飞，嫂子也不至于因为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郁郁而终。

苏云裳吸吸酸楚的鼻涕，仰起头让风将眼泪水刮走，嗓子泛哑道：“我没事，就是高冥要被我连累了。”

提起那孩子，吴大爷叹气惋惜：“高冥是个可怜的男娃子，当年被高老二媳妇家妹子带到这来的时候才五六岁，当时也没少遭村里人编排，这孩子也是在流言蜚语里长大的。”

苏云裳万万没想到，那个男人背后居然还有着一层不可告人的身世秘密。

高母那么护着他，她还以为他是高家的亲儿子呢。

她眼睛兴奋的看向吴大爷，追着让他继续说。

小老头抽着旱烟，对她摇摇头，不愿意再多讲。

苏云裳嘟嘴泄气，只能在心里去好奇那个男人的事。

到了镇上。

吴大爷看她带了这么多东西不方便，好心的赶着牛车将她送到镇上唯一的一家药馆。

苏云裳提着一个大口袋下车，往药馆里面走。

今日不是赶集天，药馆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伙计看店。

苏云裳走到柜台前，问小伙子：“收药材吗？”

小伙子抬头瞥了她一眼，脸生没见过。

一副老持成重的背着手，从另一侧柜台绕出来。

走到她面前，他看向她手里的口袋：“拿出来先看看货，成色不好不要。”

苏云裳拿出里面用小布袋装的黄芪，敞开袋口给他看：“我自己处理过的，你们这边可以直接卖给病人。”

东西成色不错，小伙计伸手进袋子里，两指捻出一片黄芪递到鼻下轻嗅。

味道浓郁，黄芪的加工手法跟他们的差不多，这女同志有点功夫在身上。

“往日回收的黄芪价格一般在10块钱一斤，你这加工好的，我可以给你十五块一斤。”

苏云裳手里这口袋起码有10斤左右，野生黄芪还怪值钱的，不枉费她这段时间在山里早起贪黑的挖。

“我还有当归，收不收？”

伙计早就对她口袋里的东西好奇不已，笃声道：“收，你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出来。”

苏云裳把黄芪袋子放在地上，从大口袋里抓出一把当归给他。

伙计认真看了一下，最终定价二十块一斤。

这个年代的中药材稀少，都是实打实的山里货，靠着野生环境生长而成，不像几十年后人工种植的那么多。

最后称重当归有八斤，黄芪十一斤。

伙计在抽屉里数出一沓钱给她：“以后有什么好的货都可以直接送到我们这儿来。”

苏云裳长着粗茧的手接过钱，道了声“谢谢。”

现在包里还有棵野山参，她在心底犹豫到底要不要一块给出手了。

野山参精贵，不好保存，放久了万一坏了就不值钱了。

伙计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疑道：“是钱不对吗？”

“没。”苏云裳将厚厚的一沓票子卷卷，装进外套口袋里。

转头望了眼药馆外面马路上人来人往的人，对着伙计压低声音道：“你们这野山参怎么收的？”

伙计一瞬间露出吃惊的表情，呆若木鸡，仿佛被雷击中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她，不敢相信她刚才说的东西是真的。

没想到一个女同志运气如此之好，居然能找到世间稀有的野山参。

二十多年前全国上下闹饥荒，山里连树皮都扒光了，更别提草根了。

近年间山里才开始灵气复苏，恢复生机，野山参这类难得一见的药材，他们药馆开了十几年，见过野山参的次数也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伙计回过神，难掩激动的抓住她手：“女同志，东西呢？我们楼上去谈。”

苏云裳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东西，给他示意东西在里面。

伙计心下了然，带着她往楼上走。

安排她在待客厅坐下，他去到后院找师傅。

没让苏云裳多等。

几分钟后，楼梯口上来一位头发花白，留有胡子长须的老者，身上穿着质朴的青色长袍，老态龙钟的坐到她的对面。

“我看看宝贝。”

苏云裳拆开裹得严严实实的黑布，打开圆木盖，伸手进去抓出野山参递到他面前。

老先生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验货。

当他看到断掉的几根参须时，眉间微蹙，表情相当的严肃：“可惜没有保存完好，不过这年限倒是不错。”

苏云裳前天挖了五六个小时才把这东西完整的挖出来。

回到家清理上面的土时不小心把须弄断掉了一根，想着丢掉也是浪费，她给高冥熬药时用水涮涮扔进了药罐里。

想着男人的那腿伤之后要挨不少罪受，她一下心软，手欠的又揪了两根下来烘干水分，和今早给男人打包的药贴掺在了一起。

老先生放下野山参，泰然自若的估价道：“按照目前的市场的价格，你这株要是保存完好，价格肯定是相当可观的。”

“东西都是看品相，你这株我只能给到一千三，你看看满不满意。”

这个价格离苏云裳预想的差了点，要是放在几十年后，她这株野山参的价格最低也是五位数开头不高于六位。

不过谁让她缺钱呢。

苏云裳端起杯子，抿口水：“您在加点，我找它不容易，这辈子也许也就只能遇到这一株。”

早知道这东西如此珍贵，那天她就不该为那狗男人考虑了，感情这东西果然碰不得，容易破财。

老先生秉承着以人为本，人情留一线，日后多来往的态度，顺顺胡须道：“最多给你加一百，这是这株宝贝的底线。”

苏云裳还算满意，不再讨价：“成交。”

老先生将人参装回她带来的罐子里暂时保存，领着她下楼去结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