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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宏的日记。

　　今天，有几个孩子用易拉罐打我。

　　我被打的好痛，只能躲到垃圾堆后面，我得救了，那些孩子不愿意跑到这个脏臭的地方打我。

　　他们大喊着：“你出来，别躲了，出来，和我们打架。“

　　这样叫了好久，我都没有出去。我听到他们说，算了，走吧，他住那儿了，垃圾堆是他家。

　　他们走了。

　　我半梦半醒中想着他们的话，垃圾堆是他家。

　　垃圾堆当然不是我家。

　　那么我的家到底是哪里呢？

　　是李柔和外婆这边，还是爸爸和我第一个妈妈那边？

　　和所有孩子一样，我也是有爸爸妈妈的。

　　我的第一个妈妈不是李柔。

　　那个女人叫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她死去的那一天，在和爸爸吵架。当时有一个孩子不慎跌入水库，死掉了。妈妈知道了那个孩子是爸爸和其他女人生的。

　　我的妈妈一直在哭喊，她说日子过不下去了，这件事迟早有一天会被其他人知道，她的脸都丢光了。爸爸气的在旁边摔东西。

　　摔碎的碗渣似乎蹦到了妈妈身上，妈妈气的走向爸爸，甩了他一个耳光。

　　爸爸狠狠的推了一下妈妈，就那样，我的第一个妈妈倒在地上，就再也没有起来。

　　“咚“的一声，是易拉罐砸到我身上的声音，是摔碗的声音，也是第一个妈妈的头摔到地上的声音。

　　在妈妈的葬礼上，我听到有人在哭，有人在说话。

　　他们说，太可怜了，小小年纪就去世了。

　　爸爸红着眼睛和客人说，他老婆因为他生意太忙不顾家和他吵架，情绪很激动，突然捂住胸口倒地去世了。

　　我问旁边的阿姨，死了是什么意思。

　　阿姨哽咽的说，死了就是没有了。你的妈妈去世了，你以后没有妈妈了，你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

　　但我还能看到她啊。

　　我看到妈妈就站在爸爸的背后，用可怕的眼神生气的盯着他。

　　他们都说孩子好可怜，以后见不到妈妈了。

　　我不可怜，我能见到妈妈。我和爸爸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就在饭桌旁边，爸爸转身去收拾碗筷，我问她，你为什么不吃呀，她摇摇头说我吃不下。

　　她和我约定，我看到她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但我怎么能忍心不告诉那些悲痛的人呢？

　　家里来客人了，是妈妈以前的朋友们，爸爸拉着他们止不住的哭泣，我看到爸爸哭，叔叔阿姨们也哭，我说，你们别哭了。妈妈还在啊。

　　他们听到这句话果然不哭了。

　　他们问，你说什么？

　　我说，妈妈还在啊，她没有死。我每天都能见到她，但是，她不让我告诉你们。

　　爸爸脸色铁青的指着妈妈的黑白照说，你的妈妈已经去世了，小宏，你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去世……

　　我说，我知道什么是去世，去世的人就是再也见不到的人，我还能看到妈妈，所以妈妈还没有去世。只是她不让我告诉你们她还没有死。

　　其中一个阿姨小心翼翼地问，那么你的妈妈在哪儿呢？

　　我指了指我的左边，说，她就在这儿啊，但是我没有守住她和我之前的秘密，她生气了，不和我说话了。

　　那天爸爸带我去了医院。

　　我做了很多的检查。

　　医生告诉爸爸，可能是母亲去世打击太大导致的，现在先吃药吧。

　　晚上回到家，我很晚才睡觉。因为我在医院看到太多有意思的事情了，我要把这些都告诉妈妈。

　　之前去的医院看到的都是和我一样大的孩子，他们吵吵闹闹，哭哭啼啼的。这次去的医院都是大人。有个哥哥就像动画片里面的汤姆一样，一直在撞墙；有个姐姐一边流着口水，一边不知道在说什么东西，原来不止小孩，大人也会流口水；还有一个老爷爷居然叫我爷爷。等我把今天的见闻都告诉妈妈以后，已经很晚了，她催我赶快上厕所，然后睡觉。

　　我去厕所的路上，路过爸爸的房间。我听到他打电话说：“我想把小宏直接送到精神病院住院治疗。“

　　第二天我问老师，什么是精神病院。

　　老师惊讶地问我，小孩子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和我说，精神病院，就是关那些和正常人不一样的人。

　　我说，我和正常人不一样吗老师？

　　老师说，你那么聪明，怎么会和正常人不一样呢？

　　我把头偏向左边，说，妈妈，看吧，老师都说我和正常人一样，你和爸爸就不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了。

　　这时我看到老师脸上有了异样的表情。

　　后来他们还是把我送去精神病院了。我的老师和爸爸花了很长时间告诉我，什么是精神病，为什么我要住院。

　　我只能听他们的话去了那个地方。

　　直到有一天，医生带了一个人来看我，问我认不认识他。

　　我认识他，是爸爸厂里的王叔叔。

　　那个叔叔说，是我爸爸让他来给我送点零食。

　　我和叔叔在院子里吃零食的时候，他突然低声问我，你想离开这里吗？

　　我想起了老师同学，还有家里的玩具。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有，每天就是吃药，和无聊的医生聊天。

　　我点了点头说，想。

　　他和我说，现在午休时间大家都去吃饭了，等会他去门卫那里，给他们发烟，到时候我就跑出去，外面有个女人接我。

　　我就那样做了。

　　我很顺利的出去了，确实看到外面有个女人，那就是我的第二个母亲。

　　我当时看到她的时候，她似乎有些怒气的看着我。但她还是把我抱上自行车，飞快地驶离了那个地方。

　　我回到了她的家里，她给我吃了一个糖果。不过这个糖果苦苦的，我吃完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半梦半醒中，我好像看到王叔叔来了，他一进门就和第二个妈妈吵起来了。

　　他说，你到底想干嘛，孩子我带出来了，你什么时候还回去。

　　妈妈说，还回去？我为什么要还回去，这个孩子，我或者卖了，或者自己养，我绝对不可能还给姓林的。他把我好好的孩子带去水库旁边玩，又没有看好，孩子就那样死了，他这种人也配有孩子？

　　王叔叔气的说，你这是犯罪，你会坐牢的，你到时候别连累到我也……

　　妈妈说，对啊，我这是犯罪，有种你去报警，到时候，我把和你睡过的那些事儿也告诉姓林的，我看你怎么办。

　　那个叔叔气的摔门离去，我这下彻底放下心来。

　　我和第二个妈妈说，谢谢你，你或者卖了我，或者自己养我，我怎么样都可以，请不要把我送到那个医院了，在那里我好害怕，我的左边是精神病，右边也是精神病。

　　然后她真的收养了我。

　　我有了新名字，小宏。

　　我和外婆，妈妈生活在一起，虽然房子没有以前那么大了，妈妈很穷，也不能给我买玩具，但我们生活在一起真的是很快乐。

　　垃圾堆不是我的家，精神病院不是我的家，这里才是我的家。

　　……

　　今天我的爸爸突然出现了。

　　我在房子前面抓蚂蚁玩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牛仔裤和T恤的人。

　　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抬起头一看，是爸爸。

　　他距离上次来，已经间隔很久了。

　　上次他也是这副打扮。

　　那是我上小学的时候了。

　　那天晚上外婆早就睡了，我刚准备睡，听到妈妈回家了，不过，貌似不是一个人。

　　我看到了她身后那个熟悉的脸。

　　是爸爸。

　　我吓得立马躲进了立柜里面，所幸我足够瘦，那个地方塞得下我。

　　他们两个进屋后，爸爸生气地问妈妈，老王都和我招了，是你把孩子带走的。我查到你把孩子户口上到了你妈那里，还改了名字？孩子呢，你让我看看他。

　　妈妈漫不经心地说，我卖了。

　　爸爸说：什么？你这个***，你把孩子卖到哪里了。

　　妈妈说，养了几天，我不想养了，就卖给人贩子了，谁知道现在去哪儿了？

　　我看到爸爸红着眼从桌子上抄起一个酒瓶，朝妈妈头上砸去。

　　我的第二个妈妈和第一个妈妈一样，倒地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他看到妈妈倒地后，站在那里楞了一会，然后开始把那个房间弄乱。

　　我的爸爸还是和之前一样，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他似乎才是那个最应该去精神病院的人。

　　从那之后，我不仅能看到第一个妈妈，还能看到第二个妈妈。

　　当时有很多人在问我话，警察问我，医生也问我。那两个妈妈也问我，你要跟哪个妈妈？

　　我只能绝望的抬起头，看着他们，不知道该先回答谁。

　　但我这次，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能看到两个妈妈。

　　最后他们说我得了痴呆病。

　　所以今天爸爸再次出现时，我不太想理他，他似乎是一个总给我带来厄运的人。

　　他说，孩子，是我呀，是爸爸。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他说，爸爸找你找的好辛苦，我之前来过这里，但是那个女人说把你卖了。我一直托人找你，后来他们发现了你在医院看病留下的DNA，正好和我核对一致，我们才知道你就在安城。

　　过几天爸爸会来接你，你和我回家好吗？

　　我说，这里才是我的家。

　　他立马生气了，说，你不知道你是被李柔拐来的吗？你的亲生母亲不是她，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母亲在你小时候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我说，我没有忘，我当然没有忘，我怎么可能忘了她呢？我看是你忘了，她不是心脏病去世的，她是被你推到在地去世的。

　　我的爸爸当时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用极其阴冷的眼神盯着我看了一会，我感觉好可怕，多亏身后有人尖叫了，他听到声音立马跑走了。

　　我希望他再也不要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