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谁是我们？

　　他总是认为，他的利益就是这个家庭所有人的利益。

　　他不可能当一辈子的既得利益者。

　　只有我妈这种蠢人，还有我这种坏人会惯着他。

　　我假装困惑：“这三十万彩礼，咱们家不是刚好有吗？”

　　张家宝被我问蒙了：“咱们家哪来的三十万？”

　　我帮他算了算账：“爸妈离婚的时候，妈不是分到十五万现金吗？加上我当初嫁人的时候拿回家的十五万彩礼，不刚好就是三十万？”

　　我妈直接啐了我一口：“呸！你放屁！你上大学不花钱？”

　　我幽幽叹气：“妈，你可能已经忘记了。我考上大学的时候，是你亲口告诉我，你不可能给我一分钱。我的学费是贷款来的，生活费是打工挣的。”

　　“我不光没有花家里的钱，而且我得了奖学金，一分都没有给自己留，全都寄回家里了。”

　　奖学金不是我主动要寄的。

　　是我妈逼着我寄的。

　　如果我不照做，她就要带着她娘家的亲戚到我的学校撒泼打滚。

　　只要我妈的道德足够低下，我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站上道德的高地。

　　我妈被我的话噎住了，一时乱了阵脚，不知道该怎么向我发难。

　　我又补了一刀：“而且，我们成年之前，爸不是每个月都会往你的银行卡打抚养费吗？一个月一万块……”

　　这么高的抚养费，一毛钱都不见花在我的身上。

　　我妈把脖子一横：“反正我们家拿不出钱！李曼曼已经被你弟弟睡过了，不干净了，不嫁你弟，看她还能嫁给谁？！”

　　好熟悉的逻辑。

　　睡过了，不干净了，所以就不得不顺从。

　　我对张家宝说：“李曼曼不是我，她不吃这一套。”

　　我也不吃这一套。

　　他们自己在意，就觉得全天下的女人也该和他们一样在意，可以被他们轻松拿捏。

　　我弟很着急：“妈，我真的很喜欢曼曼，我真心想要和她过一辈子！你要是有钱，你就拿出来，求求你了！”

　　他的自负建立在对我和我妈的敲骨吸髓上，与此同时，他的内心还有根深蒂固的自卑。

　　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配不上李曼曼，生怕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我妈突然发起疯来，冲进厨房拿出一叠碗筷，一个一个地往地上砸。

　　“拿出来？我拿什么出来？！我的钱全都给你了！你全都拿去赌了！一毛钱没见你拿回来！赌场的老板要砍你手指！你都忘记了吗？！”

　　我微微挑眉。

　　还有这事？

　　我妈撒泼打滚的本事很厉害，但她骨子里是怕男人的。

　　我弟冲着厨房门狠狠地踢了一脚，她马上就老实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他冲出家门。

　　真是讽刺，他有这么大的本事，却能眼睁睁看着我被丈夫打，吭都不吭一声。

　　他讨好姐夫是有一手的，当初我染上性病，也是因为他怂恿我丈夫出去嫖娼。

　　面对溺爱自己的妈，他倒是很会发脾气。

　　我掏出手机，给李曼曼发了一条消息——

　　“下一步。”

　　除夕当天，我弟终于回家。

　　他往我妈跟前一跪，泪眼汪汪地哭起来。

　　这招他小时候经常用，只要他一哭，不管多么离谱的谎言，我妈都会相信。

　　他靠着这个手段污蔑过我好几回。

　　我妈最受不了她亲亲儿子的眼泪。

　　“妈，曼曼她怀孕了。我们让好几个大师算过，都说这一胎绝对是男孩……求你了，妈，求你了……”

　　一听说李曼曼肚子里的是个男孩，我妈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傻孩子，那还要什么彩礼？她都怀孕了，除了嫁给你，她无路可走了呀。”

　　张家宝抽抽噎噎的：“曼曼说了，如果拿不出彩礼，她就去把孩子打掉。”

　　我不能总是保持沉默，偶尔也得受累演一演：“李曼曼胆子怎么这么大？”

　　我妈慌了：“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啊。”

　　这时候，就轮到我自告奋勇了：“妈，我工作这两年，存了三万块，我全都给弟弟拿出来娶媳妇。”

　　张家宝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转而幽怨地看着我妈：“还差二十七万。”

　　我妈紧蹙眉头：“我这里也只有五万。”

　　我叹气：“既然到了这一步，就只有借钱了。”

　　“之前你弟弟赌博的时候，就已经各处借过一遍了，现在都还没还清呢。上哪儿借啊？”

　　我小心翼翼地问：“那，要不然问问爸？家宝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我妈还是摇头：“家宝一成年，就彻底联系不上他了，他沉醉在富婆的温柔乡里，怎么可能想得起我们孤儿寡母？”

　　那倒是。

　　李曼曼怀孕，也不见他有半分怜惜，也是说断就断。

　　他精明得很，知道自己装大款的钱是从富婆手指缝里漏下来的，绝对不能让富婆发现端倪，万一要是离婚，他就再也不能维持体面了。

　　我弟突然灵机一动：“要不咱们从网上借吧？”

　　我差点没笑出声。

　　他真是个天才，甚至都不用我主动提，他自己就会挖陷阱，然后他自己跳。

　　不愧是赌狗。

　　我马上接过话茬：“如果李曼曼是真心爱你的，结婚以后，她一定会把彩礼拿出来，帮你还债的。”

　　我妈一合计，觉得这事可行，就答应下来。

　　我也得做做样子。

　　最终，我从存款中拿出五万，假装是我从信用卡中套出来的，交给了他们。

　　他俩没有正经工作，只能借网贷，竟然还真借出来不少。

　　我已经看到鸡飞狗跳的生活在向这个家招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