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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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的老公江枫在外面有过很多女人,大多是逢场作戏露水情缘,我也从不在意。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江枫最喜欢的小老婆,余棉。

  余棉会给我发很多照片。

  一开始是崭新的情侣牙刷杯、情侣浴巾、情侣睡衣,后来演变成了打电话的他、蹲马桶的他、洗澡的他。

  我在江枫难得回来的日子里娇俏的迎上去,给他换衣服,送他上餐桌。

  那里有我精心准备的晚餐。

  饭桌上我佯装无意地抱怨:“这个叫余棉的好烦啊,老是给我发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如果我说的这个人是路人甲乙丙丁,江枫就会不在意地笑笑:“迟迟不喜欢我就把她赶走,不让她烦你了。”

  可我说的是余棉。

  是江枫渔火对愁眠的余棉。

  所以江枫没有说话,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是在喝了一口鱼汤以后,轻飘飘来一句:“鱼汤有些淡了。”

  江枫对余棉的特殊态度,即便我是个心大的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几乎是弹射起来,然后手足无措的说:“你……我……她……”

  半晌,憋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有高血压,医生说不能吃太多盐。”

  你怎么能没听见我抱怨余棉的那句话呢?

  桌上只有两个人,没有别人,我的声音足够大,你的听力也很好。

  你为什么听不见我说的坏话呢?

  可惜江枫听不见我的心里话。

  不然他应该会把余棉赶走的吧?

  我心里偷偷想着。

  江枫回来吃了晚饭,按照他的习惯,就不会再出去了。

  但是当我铺好床被的时候,江枫接了一通电话。

  家里很安静,所以即便是没开扬声器,我也能听见余棉清晰的哭声:“枫哥,我肚子好痛哦,腰也酸,浑身上下哪里都疼。”

  江枫的声音有些急切:“来姨妈了吗?家里有卫生巾没有?你别乱跑,我马上到。”

  说完,捞起西装外套就冲出了家门。

  他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门外的风吹了进来,吹得我好冷。

  我说:“阿姨,我老公怎么走得这么急?外面风大,着凉了可怎么办呀。”

  收拾碗筷的阿姨叹了口气:“太太,先生身体好,不会出事的。”

  我低头微微一笑,转身回了屋里。

  从床底下钻出一个少年来扑向了我:“迟姐姐!”

  2

  我欢喜地锁上门,然后接住软软的少年。

  他是在余棉刚出现的那段时间,从衣柜里闯出来的。

  彼时我听着余棉发过来的一段对话,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流水音。

  余棉问:“枫哥,今晚吃什么呀?”

  江枫的声音显的很空旷:“你喜欢咯,带你去吃芷兰轩怎么样?你不是最喜欢去那里吗?”

  我有些难受。

  芷兰轩是一家高级餐厅,曾是我和江枫想都不敢想的地方,那年我们在路边摊解决完一顿晚饭后,江枫的眼泪突然就忍不住的掉。

  我说,怎么了呀,大街上哭成这样。

  他说,我感觉对不起你,这辈子一定要给你一个幸福的家,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江枫是个大笨蛋,我对吃的喝的都不感兴趣。

  我只是喜欢他呀。

  回去的路上他骑着电动车载我,路过芷兰轩时他说,老婆,以后我有钱了把它买下来,让你天天在里面吃。

  我就嘎嘎笑。

  江枫没说谎,后来他真的买下来送给我了。

  可是总是去芷兰轩的只有我一个人。

  江枫早就不肯陪我了。

  他现在喜欢的是余棉。

  我的眼泪将落未落,就被衣柜里堂而皇之的少年惊了回去。

  他长得跟江枫很像,一张青涩的脸上满是稚气,还有让人不可忽视的一双眼睛,充斥着灼灼光芒。

  我眨了眨眼睛,问:“你是江枫的私生子?”

  少年就晦气的“呸呸”两声,说那个混蛋不配当我爸。

  我被他逗笑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笑过了,于是笑了以后,就愣住了。

  偏偏少年凑过来,撅嘴亲了我的脸一口,笑嘻嘻的:“迟迟笑起来好看,你多笑笑。”

  我一把就把他推开了,跟他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而他恬不知耻地凑过来搂住我:“叫江枫给,我没钱。迟姐姐,叫你老公在外面挣钱养我们两个好不好?人家不想努力了。”

  年轻的身躯滚烫又热烈,激得我一颤一颤的。

  我巍巍地推开他,不是刚刚那种猛推,而是欲拒还迎的:“你放开我。”

  少年就大喊:“不放不放我不放。”

  他说,最喜欢迟迟了,想一辈子抱着迟迟不撒手。

  这话,十八岁的江枫也说过。

  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说:“你还小呢,怎么能轻易的说一辈子?”

  少年固执地拿下我的手,坚定地看着我:“我和江枫不一样,他是傻逼。”

  我调侃道:“那你是什么呢?”

  少年的声音夹起来,夸张地拖长音调:“我当然是迟迟的小宝贝了!”

  我就大笑着和他扑倒在床上,逐渐哭出声:“睡吧,我累了。”

  少年就搂着我,轻轻吻了我的额头。

  拍着我的背轻哼:“睡吧,睡吧。”

  3

  夜里我翻身搂住身旁人的腰,无意识地给他盖了盖被子。

  他有些僵硬地绷紧了身子,问:“迟枝,你做什么?”

  我这才惊醒,看清黑暗里的人,不是少年。

  “江枫,你怎么回来了?”

  江枫气笑了:“这是我家,我凭什么不能回来?”

  我又缩了回去。

  想着少年应该又钻床底下去了,老钻床底,脏都脏死了。

  黑暗里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我跟我的合法丈夫之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如果不是特意感受,是不会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的。

  这让我不由得想到当年困苦的时候,我们两个人住在十几平的出租屋里,床是学生宿舍里很常见的那种上下铺,上铺放了东西,下铺睡着我们两个。

  江枫是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他一个人躺上去,几乎就把位置占满了,但还得塞下一个我。

  每天晚上我们相拥而眠,我把头枕在他的手臂上,能够感受到他有力的脉搏,在沉稳而规律的跳动着。

  心与心的距离是那么的近,我怕他掉下去,会说:“抱紧一点吧。”

  江枫就笑着在我耳边吐气:“好。”

  那个时候没有钱,处处是窘迫,但远比现在活的要开心多了。

  后来家里的床大到同时可以躺八个人,江枫却渐渐连家都不肯回了。

  身旁人的呼吸声逐渐均匀。

  少年悄悄爬了出来。

  他双手撑着下巴,在我的旁边与我对视。

  一会儿又好像耐不住寂寞一般,跑到另一边,对着熟睡的江枫叽叽歪歪:“迟迟,我好讨厌他哦。”

  我怕把他吵醒,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少年道:“明天是我的生日,迟迟,你可不可以陪我过生日?”

  我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江枫今晚明明被人叫了出去,却还是偷偷的回来了。

  原来明天是他的生日。

  往年就算他再冷落我,在生日这一天的时候还是会抽空回来。

  或许是他想起了某年生日的时候,许愿说往后每一年的生日都要跟我一起。

  我以为今年会是例外的,但他还是回来了。

  我在心里告诉他:“可是我要跟我的老公一起过呀。”

  这几乎就是变相的婉拒,少年顿时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小狗狗,肉眼可见的垂头丧气起来,又默默的藏进了床底下。

  次日我早早就醒了。

  订了做蛋糕的材料。

  我会做蛋糕的,在买不起蛋糕的十八岁,看过了无数遍的教学视频,然后磕磕碰碰做了一个奇丑无比的蛋糕。

  后来有钱有闲,时常锻炼烘培技能,现在的我做出来的东西已经可以卖出去了。

  少年气鼓鼓地坐在旁边看着我动作行云流水,我忙上忙下也没太多空闲时间注意他的情绪。

  门铃响了,响的很急促。

  保姆阿姨闻声过去开门:“啊,这位小姐,你找谁?”

  4

  门外的声音很尖锐:“小姐?你才是小姐!”

  我蹙了蹙眉,放下手中的事情往外走过去:“怎么了?”

  门外是一个提着蛋糕盒的女人,看见我手上沾到的面粉时眼里露出了不屑。

  她穿着双排扣的针织开衫,不太客气地说:“夫人,你家的保姆素质真低!”

  我冷了脸:“你有什么事吗,小姐?”

  我故意把“小姐”两个字咬的很重。

  这么在乎这个称呼,是心虚了吧?

  而她果不其然在眼底闪过阴翳,但是又很快的调整好了情绪,朝着我甜甜一笑:“江总在吗?公司知道今天是江总生日,开了个轰趴等着给江总庆生呢。”

  一声惊雷闪过我的大脑,刚刚没有听清楚,这会儿女孩子夹着嗓音甜甜的笑着,我终于听出来这是余棉的声音。

  就在我脊背发凉,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动作的时候,身后沉稳的声音响起:“你怎么来了?”

  余棉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江枫看了我一眼。

  我微微一笑:“没事,你去吧。”

  然后用我不算干净的手给江枫整了一下领带。

  余棉不笑了。

  我目送他们走远,一面无趣地往厨房走:“阿姨,今天放你个假吧,你回家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阿姨弯腰:“谢谢太太。”

  而厨房里面的男孩早就高兴得乱窜:“讨厌鬼走咯!迟迟,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我慢慢继续着我的工程,少年摇晃着我的胳膊,撒娇:“迟迟,你别做这个破蛋糕了嘛,你就算做了那个烂黄瓜也不会多看一眼的,带我出去玩嘛~”

  年轻的他,冲动幼稚。

  我勾了勾唇,说道:“是给你做的。”

  少年立刻收回手,咧嘴傻笑:“是吗?迟迟最好了。”

  浓郁的蛋糕味充斥着我的鼻腔,我一个人做好了一个漂亮的蛋糕,点上蜡烛催他许愿。

  他想了想,说:“我希望从今往后的每一年,生日都和迟迟一起过。”

  我的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然后吹灭了蜡烛。

  “走吧,带你出去玩。”桌上的蛋糕,我一口没动,随手擦了擦眼泪,就牵起了少年的手。

  他并没有注意到我哭了,而是顺从地跟着我。

  我没有选车库里任何一辆车,而是荒废许久不用的电动。

  是我和江枫买的第一台九号。

  刚起步的时候我们分文没有,江枫没有读大学,选择了去跑外卖。

  他吃不来这样的苦,赚的很少。

  所谓祸不单行,就是车也坏了,手机卡停机了,手机充不进去电。

  我和江枫坐在坏车上,努力的伸出脚往前蹬。

  最后他都被我们这滑稽的模样逗笑了,下车站在后面推我往前走。

  于是我们哈哈大笑的声音就占满了长空。

  没想到现在还能用。

  少年坐在后座上,紧紧抱着我的腰,清亮的声音在大风中显得很高昂:“迟迟,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我带他去吃海底捞,吃饭的时候服务员往少年身上放了个玩偶娃娃,被挤到一边的少年不满地大声嚷嚷:“懂不懂礼貌啊?看不见这里还坐着个人吗?”

  我笑到肚子疼,引得服务员关切的问候:“美女,你怎么了?”

  我摆摆手说没事,你把娃娃拿走吧,压到我朋友了。

  年轻的服务员忍俊不禁,说好的。

  少年不满,纠正我:“我不是你的朋友,我是你的爱人。”

  我就应和他说对对对。

  我,江太太,在做着同阶层觉得很掉价的事情。

  在别的富太太们热衷于麻将、美容下午茶的时候,我带着少年出发了。

  跟我的少年一起逛两元店,买了一大堆便宜无用的东西;去拍大头照,然后在定格的那一瞬间,旁边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少年凑过来亲吻了我的脸颊;去看电影,大热播的电影讲的是谋杀复仇案,我买了情侣套餐两杯可乐加爆米花,却被少年看不顺眼,非要把我们之间的那根扶手抬上去。

  然后在男女主热吻的时候,他轻轻的跟我说:“我也想要亲亲。”

  我严肃的拒绝了,少年有些伤心,指着前面说:“大家都亲了啊……”

  我好笑地循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僵住。

  昏暗的光线里,亲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正是江枫和余棉。

  在这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好似被冰霜冻住,无法呼吸,少年似乎也才发现,顿时气呼呼道:“真不要脸!该死的花心男烂黄瓜!”

  我这才仓皇起身,妄想逃之夭夭。

  “怎么回事啊?能不能别挡着人?”路人不满道。

  我一边低声道歉,一边艰难地出去。

  过道处,一个人却忽然捏住了我的手腕:“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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