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咳了声，故作不耐烦的飞快横了儿子一眼，啐道，“那是你的心尖尖儿，我能亏待了她？你不得跟我闹翻天……”
李老太一边说一边掏钥匙去开柜子。
“……再说，她坐月子吃的那东西你一个大老爷们吃不了，家里还有白面……”
她笑模样的拎出面袋子，“妈给你做一碗手擀面……”
“我不，我就想吃我媳妇吃过的，妈你快说。”
李文风抱着胳膊歪靠在灶屋门槛上，面上虽笑着，眼底却没笑意。
李老太心里直打突。
但想到老二媳妇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抬头笑骂，“女人家吃的红糖水煮荷包蛋你也吃？也不怕说出去别人笑话你。”
“吃。”
李文风没动，只抬了下眼皮，“妈你顿顿给她做红糖水煮荷包蛋？”
李老太打马虎眼，轻哼啊了声。
李文风错了错牙，他妈这是当他是孩子骗呢？
她要是不躲闪不心虚，他还信她三分。
“烧火啊，发什么愣？”
李老太拿了两个鸡蛋，侧眸看了眼儿子高大的身形，又拿了两个。
李文风瞧见，心里头莫名烦躁。
火烧起来，灶屋更显闷热。
李老太舀了两大勺红糖放进小锅里，问李文风，“老二，你升连长能涨多少钱？”
她神情希冀，眼睛发亮。
李文风摇头说不知道。
“升上去才知道。”
李老太可惜的吧唧了下嘴，手下快速把鸡蛋打进开始冒泡的红糖水里，鸡蛋在水中定型，水慢慢沸腾。
没一会儿，李老太喊李文风，“行了，别加柴了。 ”
她拿了家里的大海碗，连汤带鸡蛋都盛进去，递给李文风，“赶紧吃。”
李文风接过来，嘿哟一声，“这么大一碗，妈你真舍得。”
李老太满脸笑。
李文风话锋一转，“顿顿这么吃，我媳妇那脸怎么还白的跟雪一样？小家伙也瘦巴巴的，妈，怎么回事？”
李老太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半晌磨牙道，“我哪知道。”
这是咬死了不打算说。
李文风面无表情看着李老太，说不失望是假的。
他端着碗转身出了灶屋，回了二房。
小女儿睡了，大女儿和二女儿在方桌旁写作业，见他端着红糖水煮鸡蛋，满眼欣喜。
“你奶打了四个，你们一人一个，剩下两个给你妈吃。”李文风笑。
双胞胎摇头，“妈生完小妹一直没吃过，给妈吃，我们不吃。”
“也行，那等会儿，爸下手擀面，咱们吃捞面条。”
孩子懂事，李文风笑着，鼻尖却有些发酸。
姐妹俩的眼睛瞬间亮了，看着李文风连连点头。
李文风端着碗到床边，把筷子递给樊清一，“海碗重，我端着，你吃。”
【我妈太过分了！我过两天就得回部队，这样下去不行。晚点我去村子里转转，每家都买点鸡蛋，给上几毛钱，让他们每天都煮好端来给依依吃。】
樊清一听着丈夫的心声，看着他温柔疼惜的眼神，瞬间红了眼。
刚哎了声，手还没摸到筷子，李老太追过来了。
“她吃啥吃？老二！那是妈给你做的，你看你都瘦了……”
李文风瞥了她一眼，“我突然不想吃了，我想吃臊子面，面条煮熟拿井水淘两遍，凉丝丝的泼上肉臊子。”
李老太被堵的一口气憋在胸口。
气的狠瞪了他一眼，“你吃臊子面刚才怎么不说？害我白白浪费四个鸡蛋！”
“浪费？妈你不说平时顿顿给我媳妇这么吃吗？”李文风看过去。
李老太，“……”
她又憋了口气在胸口，不发出去憋的要死，发出去给儿子知道真相，非把家给砸了。
“她吃腻了，是吧，老二媳妇？”
思来想去，李老太把主意打到了樊清一身上，她剜了眼樊清一，警告她不许吃。
【小娼货，敢吃你就死定了。】
李文风看到亲妈的眉眼官司，面无表情低头，拿筷子夹了个荷包蛋，吹凉送到樊清一嘴边，“媳妇儿，别嫌腻，吃烦了也得吃。”
【我让依依吃的，我妈总不能怪到依依头上吧？】
李老太，“……”
这臭小子是不是想气死她？
是不是！
樊清一抬眸飞快扫了眼李老太，就着李文风的手，心一横，闭着眼嗷呜一口把荷包蛋吞了。
李老太瞪大眼，气的呼吸都重了。
小娼货，居然敢吃她的鸡蛋！
真是胆儿肥了！
等老二走了，看她不撕烂她那张嘴！
李文风余光瞥见，转过头叫妈。
李老太吃人的目光还来不及收回，被逮个正着。
母子俩对视着。
“妈你这是什么眼神？这鸡蛋我媳妇吃不得？”
李文风冷下脸，“我在外面拿命挣钱，为的就是我家里人能过上好日子，鸡蛋一毛五一个，就算她一天吃上十二个，一个月也不过五十来块！”
“妈，我每年往家里拿一千块钱，没有两百，也至少得有一百花在我媳妇儿和孩子身上吧？”
他盯着眼神发虚的李老太，“妈，咱不是说好的吗？”
【妈，你让我太失望了，那么多钱，你哪怕漏点给我媳妇……】
“老二……”
李老太咽了咽口水，挤出一抹笑，“妈就是心疼，没说不让她吃……”
【我是想让她自己说不吃！给她吃浪费。】
“妈刚才瞪我，是想让我自己主动说不吃。”樊清一垂着头说实话。
李老太心头一跳，“贱皮子你胡说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李文风要笑不笑的看着她，“妈你叫我媳妇什么？”
“我……嘴瓢了。”
李老太气呼呼的瞪了樊清一一眼，回头再跟这小贱人算账。
“妈，你这么生气是我媳妇说对了吧？”
李文风看着她，“你跟我说顿顿给我媳妇吃四个荷包蛋也是假的吧？”
李老太胸口更堵了。
她当然不觉得儿子有什么不对，她觉得这都是樊清一的错！
樊清一不该吃她给儿子煮的红糖荷包蛋，樊清一要是主动拒绝了，儿子就不会生她的气。
也不会怀疑她在灶屋说的那些话。
李老太又气又堵，瞪着樊清一想发火。
冷不丁的，李文风从旁边冒出来一句，“妈，你这是默认了？”
李老太，“……”
老二真被这狐媚子蛊惑了！
她就觉得老二在灶屋那堆话就话里有话，原来搁这等着她呢！
她气的胸口生疼，头脑一热冲口道，“谁叫她肚皮不争气，生一胎俩丫头片子，再生一个又是丫头片子，丫头片子就是赔钱货，以后都是别人家的人，家里那么多男娃要养，我又没饿死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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