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有了道士的保证,村民们安下心来,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年。
村长他们的死只是一个小插曲,片刻的慌乱很快消散。
迎子神女也一样,他们觉得,死人总归是斗不过活人的。
我拖着爸妈的尸体扔在深山,一个破席也没卷。
是被野兽吞没,还是横尸野外,都和我无关。
这么恶心的人,不配入土为安。
除夕当天,村里的鞭炮声噼啪作响,路上行人小孩嬉笑玩闹。
不知情的确实是像外人口中的民风淳朴、为人纯良温厚。
这样的表象好像轻而易举的掩盖了人皮下的丑恶和贪婪。
傍晚时,鹅毛般的大雪纷飞,今晚的天色似乎格外的黑。
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夜饭,暖黄色的灯光打在窗户上。
其乐融融,令人向往。
其实只要用心看一看,就会发现,每家的厨房只有女人。
女儿,媳妇,亲妈,永远不会是男人。
也许她们也曾期待过,长大后摆脱束缚在自己身上无形的枷锁。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那些所谓贤妻良母、传承香火的思想逐渐融入她们的身体,成为本能,抑或称为,傀儡。
烙在心里,擦不掉。
最终变成男人残害女孩的得力助手,然后继续生儿子。
我把门反锁,披上厚棉衣坐在院子里。
总觉得今晚会发生什么。
雪花落在指尖,转瞬即化,就像是那些“消失”的迎子神女。
还没来得及绽放,便永久沉睡。
我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一阵奇异的香味袭来,我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就清醒了。
「咯吱——咯吱——」
踩在雪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们家住在村口,正对着深山,院里的围墙不高,我这样的身高稍稍举脚就能看清外面的情况。
我正好奇大过年的谁还在外边不回家,一抬眼,就愣愣的站着不敢动了。
13
一群身着红嫁衣的“人”正在往村里走。
她们动作僵硬,步子很慢。
走在最前面的,是阿姐。
我瞪大了双眼,僵在原地。
她、她们是什么东西?
我轻声喊了出来,「阿姐——」
路过我们家门口,阿姐似乎停顿了一下。
她扭动着身体,想要转过身。
我好像看见她弯了一下唇角。
不过,很快就放弃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心里也充满了浓浓的恐惧。
但她是我的阿姐,最爱我的阿姐。
于是,我放慢了脚步,悄悄跟在她们身后,大约有十几米的距离。
整个村子诡异的平静。
她们一家一户的进去,没待多久又出来。
借着夜色,我看见她们灰白的手指上沾着红色的液体。
滴在雪上,晕染出一朵朵梅花。
我惊恐的捂住嘴巴,是、是血。
然而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踩断一根树杈,“咔嚓”一声让她们都停下了动作。
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她们又都走了。
仿佛方才的停顿是错觉。
恐惧战胜了理智,我连滚带爬的逃回家。
过了两三个小时左右,我又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们应该走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村子里的人都死了?!
我不敢想,就这么缩在床角睡了一夜。
我醒来时竟然已经是中午了,我壮着胆子出了门。
外面静悄悄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走了两步我却听见有细微的抽泣声,循着声音找了找,有个小女孩藏在草垛里,是村里三叔的孩子。
她一问三不知,我没办法只能把人先带回家。
下午两点,道士来了。
他看到村里的场景吓得腿都软了,但好在是个善良的人,压着恐惧还是把活着的人都找出来了。
包括我在内,一共有十九个女孩。
也就是说,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死了。
道士问了一遍,没有人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都说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家人都死了。
只有我怯生生的问道:「大师,我阿姐还活着吗?」
「我、我看见她了!」
他摇了摇头,「她们只是怨气,怨气入体,操控躯体。」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道士神色痛苦,「你们知道她们死的地方吗?」
14
我们和道士来到祭台,死人坑里依然白骨累累。
仿佛昨夜的那群“人”都是错觉。
道士捡起地上掉落的钢钉,暗骂了句“活该”。
「这群畜生竟然还想让她们永世不得超生!」
「真是,死不足惜!」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
林道士钉入的钢钉是“灭魂钉”,最恶毒的邪物。
在人清醒时钉入头颅,不仅能让冤魂不得安宁,甚至压制灵魂,直至魂飞魄散。
他用灭魂钉钉死女孩,又放了全身的血引魂入胎,以保证村里的人生儿子。
大概是怨气太重,冲破了束缚,她们才会回村里报仇。
道士深深的鞠了一躬,「若有机会,希望你们下辈子活的自由。」
他设了化怨阵,整整做了三天法才把所有迎子神女的怨气淡化。
村里一下死了这么多人很快就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只是,他们死状凄惨,根本不像是人为能做出来的,最终只能封存档案。
但因为封建迷信而残忍杀害几十个年轻女孩的事被调查的清清楚楚。
惨死的迎子神女终于入土为安。
无辜的女孩终于重见天日。
道士给她们选了一处风水极好的墓地,又联系师兄弟做了超度。
村子是不能住了,死人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传的越发的邪乎。
更何况侥幸存活的都是些孤苦无依的小女孩,最小的甚至才一岁半。
警方特意联系了外地的福利院,为了我们身心健康,还安排了心理医生关注心理状况。
事实上,那天晚上,除了不知道为何没有昏迷的我,其他女孩都睡的格外沉。
15
后来,我在福利院有了新名字,彻底和过去告别。
偶尔午夜梦回,我还是会想到阿姐。
就像是一场大梦。
梦醒了,迷雾便散了。
我再也没回过村子,只是听说,那里成了远近闻名的“鬼村”。
方圆十里都没人敢住。
在这个流量至上的时代,时常会有些胆子大的人去探险。
我看过一次直播,只觉得陌生。
他们拿着五花八门的设备,笑嘻嘻的讨论着道听途说的传言。
迎子神女在故事里成了喜欢吃人的恶魔。
丑陋而贪婪,好像是欲望的化身。
真奇怪,却又不奇怪。
是欲望,却又不是欲望。
我的手里摩挲着一根泛着冷意的钢钉,看着窗户出神。
「颂歌,干嘛呢?」
「别发呆了!快上课啦。」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