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起来，春分提着小酒坛去了守门婆子的角房。
因春分的爹娘都在县里做工，从前春分便会偶尔出去见见爹娘，婆子倒也没有疑心，只让她早些回来。
因着民风开放，一个小丫头独自去车马行和镖局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春分按着娘子教她的，就说是家里的少爷在京城科举高中后要留京为官，家中老夫人却不许少夫人前去和相公团聚，少夫人性子刚强，闹开了便要自己雇车前去。
车马行和镖局的人听了都不疑有他，反而面露同情赞同之色。
着实这样的事也的确多见，自古家中男儿在外为官的，家中的老太太都要留下儿媳妇在身边伺候自己几年，磋磨儿媳妇，每日立规矩。反倒将妾室姨娘们送到儿子身边去服侍。
大多女子敢怒不敢言，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去了自己夫君身边，而自己只能在老家孝敬婆母独守空房。
也有那烈性女子，不要那贤惠孝顺的名声，铁了心要去丈夫任上的。这家的小娘子定也是极有主见的。
春分办完了事，一个时辰之内进了角门，给守门婆子带了外头买的些吃食。那婆子喜滋滋的收了。
又听春分说三日怕还是要出去看一眼她娘有没有起色，婆子忙不迭的应了。
大厨房里也笑声连连，夏令本就长的可爱讨喜，小嘴也是能说会道。
厨房的几个婆子一向也都待她和气，现下听说她要学几个开胃小菜，这有什么为难的，何况这丫头来厨房也不闲看着，什么活都能搭把手。
也就让夏令上了菜案和灶台。
忙着和面的夏令看着一旁小炉上炖着的补品，不经意的说笑道：
“这夫人的炖盅也差不多时候了，快看看，可别都炖干了。”
一旁的媳妇子忙答到：“干不了，还没到点呢，还要等上两刻钟，这可不是夫人的，是大小姐的要的。”
说完就去忙别的去了。
夏令眼珠咕噜噜的转，这就找到机会了，捏了捏袖子里的药包，娘子说只放进去一点就行。
她放下面团，伸了个懒腰。挪步挡在了那炉子前面。
“哎呀，没想到和面这么累啊，要花这许多的力气。”她笑着拍拍手上的面粉。
“姑娘累了就坐下歇一会，那活计又不急。这般用力，明日就该手臂酸疼了。”
厨房里有人劝道。
“这才想起来，我这里还有上次娘子赏我的好茶，我一直没舍得喝，今日何不泡来大家伙一起尝尝。”
说着便拿出小半个茶饼，这时候的人都爱喝茶，富贵人家喝好茶，穷苦人家没钱也会抓些次等茶叶沫子冲开喝喝。
众人忙笑着道谢，烧水的，去柜子里拿茶盅的，清理桌案的，一时都忙开了。
见没人在炉子跟前了，夏令赶忙转身先开盅盖，把药粉倒了一些进去。
这一切做完也无人看见，和众人一起喝完茶，她也起身回去了，说明日再来。
等回了偏院，夏令一蹦三跳的进了娘子的内室。
“娘子，已办妥了，那是什么药啊。”笑眯眯的问向自家娘子。
“明日一早，你便知道了。”
裴如雪笑眯眯嗑着瓜子，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当天夜里就听到正院西厢房有动静，秦氏守着女儿一夜没合眼。
天一亮，就让管事去请郎中来。
裴峰也是眼下乌青，他昨日难得的睡在正房。刚睡着就被西厢房里的大女儿吵醒了。
过去一看，就见裴如霜披头散发，两眼发直，赤脚躲在桌下下面，嘴里直嚷：“有鬼！有鬼啊！”
他气不打一处来，哪来的什么鬼，这个孽障又要闹什么，回来后便日日生事，从前的心机城府都到哪去了！
秦氏上前想抱住女儿，也被一把推开，两个贴身丫头更是不敢上前，她们先前已被挠花了脸，哪还敢再凑上去。
裴峰无法，只得让力气大的婆子将人捆了，抬到床上，天亮再去请郎中了。
秦氏不放心，要留下看着，裴峰独自回去睡了。
管事请来了郎中，把了脉后也只说是优思过甚，才会梦魇了。
开了副药房让吃上一副，看今晚能否安睡。
秦氏想着女儿三年来是吃了很多苦，可不每日优思嘛。
也就放下心来，命人去煎药。
喝了药，裴如霜果然睡下了。
偏院里自然也听说了，夏令缠着自己娘子非要问个清楚。
裴如雪看她急的鼻尖都冒汗了，笑着只得道：
“只不过是鱼幻草加了一些野菇粉，没有毒性，也不致命，普通人吃了只会连着三天睡不安稳多梦，若是心里有鬼之人自然就如同见了鬼一般受惊受吓了。”
说实话，她也没想到裴如霜吃了反应会这么大，可见她平时心里都在想着害人的事。
当天夜里，西厢房依旧是尖叫连连，吵的前院都听的清清楚楚。
秦氏只能再度让人绑了女儿，塞住她的嘴。
此刻她想的是，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女儿。
官宦人家，请道士进府捉鬼必为人诟病，老爷爷不会准许，那该如何是好。
她想到佛法精深，带女儿去寺里上香，请大师给她念个经。
自然不论什么鬼怪都会被佛祖收了。
让人打点了马车，吃了早饭便要带着裴如霜出门去了大光寺。
女主人出府，府里更松散起来。
秦氏前脚刚走，春分就从角门出了府。
云氏推说着凉要发汗，睡上一天，让身边的下人都不经允许不准进房搅扰。
下人们听了不用干活自然乐的轻松。
裴如雪忙将云氏的脸用事先调好的暗色胭脂水粉，涂成了暗黄色，再用块布将头发包起来。
里头加了一件厚厚的棉袄，外头穿上府里婆子们的粗布外衣。
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白皙柔弱的云氏，成了臃肿的中年婆子。
“夏令，你去厨房，等菜行的吴家婆媳来了，请她们过来，就说我要花钱另外购些新鲜的贵菜。”
两个时辰后，穿着吴家婆媳衣服的云氏和夏令低头对着车出了角门。
裴如雪只带了贴身的小衣和银票等首饰，正大光明的去了正门。跟守门小厮说要拜见父亲，小厮自然不敢拦着。
裴如雪快步走到了前门大街的集市口，跟早等在那里的春分汇合。
刚一站定，云氏和夏令也寻了过来。
裴如雪让几人上了事先定好的其中一辆马车，让其他两辆马车，一辆直奔京城，另一辆出关去边城。
三辆马车出了城，去往了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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