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懵了下，想起今天要煮鱼头汤。
每周礼拜四雷打不动的。
这规矩还是她定下来的。
总是发现他礼拜四的工作任务量巨多，偏头疼的毛病会加重。
他不喜欢喝中药，医生告知食疗。
什么天麻鱼头汤，甲鱼白鸽汤，山药枸杞炖猪脑，轮番炖给他喝。
炖这种汤，药效要好需小火慢炖。
得时刻有人守着。
裴家庄园的佣人全都看人下菜碟，不给她捣乱就不错了。
因此她照顾孩子的同时还要精心伺候丈夫，事业几乎停滞。
从小在家也不会做饭，嫁过来听信只要抓住男人胃，等于抓住他的心。
逼着自己做成各种美味菜肴。
他不会问她手有没有被烫到，做这汤辛不辛苦。
只会质问这一次为什么没有做汤。
哪怕就只有这一次忘了。
盯着男人不耐烦的俊脸，倏然心口针扎样的刺痛。
“因为我忘了，你可以让佣人代劳，不必让我亲自伺候。”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他人近身，上下饮食，这些地方，除了你和儿子，谁能进来过？”
钟意听的嗤笑声，前不久才和裴灵灵同床共枕。
“我累了，要休息了。”
她转身出主卧，腰际被手臂锁住步向大床。
“就在主卧睡，儿子已经睡了，别去打扰他。”
钟意漠然，两人躺在床上，她翻身向外蜷缩着闭目。
深夜，裴赫景半躺久久凝视背面熟睡的女人。
钟意以前还会跟他絮叨些细谈儿子的健康问题，耳提面命不准他在家里抽烟。
有关儿子的事，他都一一允了。
有关她的事呢？
裴赫景脑中一片空白。
倏然发现这女人从未跟他说过苦，一次也没有。
月初，晚间家宴，一家人从庄园出发。
钟意低头，余光见男人西装革履一层不染，冷着俊脸。
连一向嘻嘻哈哈的儿子，也盛装打扮，乖乖挺着小脊背坐在安全椅一动不动。
车厢内气氛沉闷压抑，一如裴家老宅。
裴家老宅也是祖宅，从上个世纪战争年开始传承下来。
中式宅院门前两个石狮子，后方立着汉白玉石柱。
佣人们站在门口迎接，转过九曲回廊，过花园再到内屋。
不许出声打扰庭院静谧。
钟意牵紧儿子的小手，进门上桌等待用餐的礼仪。
这是她第一次除生孩子时，正式进入老宅内部。
仅仅一次，就感到铺面而来的窒息感，分分钟想要逃离。
她抬眸见高大挺拔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冷漠，早已习以为常。
无数人羡慕的裴爷身份在这等封建地方成长，待了三十一年。
他居然没疯，钟意暗暗有些佩服他。
内大堂，完全古色古香的昂贵红丝楠木家具，近代现代杂糅的风格，书架外放置各朝古董，价值不菲。
在外和在内伺候的佣人向堂内聚集，统一服装，双手交握低头面无表情。
各个谨小慎微站在各处，呈现包围屋内各处角落。
哒哒哒几声拐杖触地的声音，由远及近。
周围人都绷紧脊背称呼老爷，以裴赫景为首开始弯腰行礼。
钟意跟着叫完爷爷，微微抬头，见裴锵虢杵着拐杖停下。
眼窝深陷，年过耄耋，身体依然硬朗康健。
身着黑色暗纹绣腾龙长袍，红火漂亮的藁城宫灯。
红彤摇晃掩面，衬的老人似战争年代的厉鬼将映。
冷入骨髓发颤的强力眼光扫过，钟意分明感到背后周艳芬，抖如唐筛的吸气声。
直到乐乐道完礼仪，甜甜喊了声：“太爷爷好。”
裴锵虢才停止眼光压迫扫射，杵着拐杖坐上主位，吩咐老管教：“开饭。”
老宅饭桌上也按规矩安排座位，长方桌上，以男性地位为尊。
老爷子坐主位，裴赫景侧位，乐乐对面，周艳芬巴不得坐远，带裴灵灵挑了最远的位置。
食不言，寝不语是老宅基本规矩。
老爷子不喜西方菜上桌多为鲁菜系，钟意食不知味，偷偷看了眼自己艰难拿着大人筷子，进食的儿子。
他还那么小，小手没力量，不断夹起食物又掉下，周围无一人帮忙，想哭又不敢哭。
只能重复夹菜的动作，老宅连小孩辅助性的餐具也不给。
钟意瞬间心疼。
被对面的女佣瞪了眼，示意规矩用餐礼仪。
这才看明白这些佣人，是老爷子立规矩的人形立牌，时刻警示他们老宅规矩。
也是扼杀孩子纯真天性的恐怖场，大人都难以适应规矩森严，一板一眼的生活，更何况是小孩。
儿子被接到老宅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就算一个月只有那几日，她也受不了。
晚饭接近尾声，乐乐只吃了一些菜。
看的钟意着急，几次被裴赫景眼神压住。
“老爷，距离上次家宴两月有余，小少爷还是没能学会用筷子。”
佣人上前将筷子和饭菜取走，裴锵虢看了眼乐乐，乐乐立刻跳下凳子低头道歉。
“对不起，太爷爷。”
然后规矩去罚站。
钟意揪心的疼，这根本不是教育。
这是个人统治，裴家都是魔鬼。
倏然起身向儿子走去，裴赫景黑眸发沉：“钟意！”
男人起身拦人时，她已将儿子抱在怀里，身后女佣围上来。
“爷爷，上京无人不敬重你，但乐乐才两岁半，不会用大人筷子很正常，用这种极端方式教育，恕我难以从命。”
老爷子杵着拐杖目眦尽裂：“慈母多败儿，孩子饿一两顿才长记性，你敢质疑我？”
钟意咬着牙不吭声，前方一黑。
男人高大的身影挡着，她微愣紧紧抱着儿子发颤的身体。
周艳芬起身叫嚷：“爸，你看到了你这隐婚的孙媳妇了，违抗你立下的规矩，把乐乐教成什么散漫性子了。”
“让你说话了？把人拖出去！”
前门保镖进屋拖拽周艳芬往外走，惊叫：“爸，爸，我错了爸，灵灵救救妈妈，灵灵！”
裴灵灵在老爷子的威慑下哪敢说话，规矩坐着埋头。
裴锵虢回头看不到钟意和乐乐，全然被裴赫景挡的严实。
“你要我现在动家法？！”
家法音节一出，膝盖内里隐隐发疼，裴赫景嘴角挂起冷讽的嘲弄。
“你跟我上来。”
拐杖指向钟意，钟意把儿子交给裴赫景，收到男人的眼神警告，她坦然跟着上了楼。
“你要与我孙子离婚？”
钟意面容满是坚定不悔。
“是，希望您老同意我与裴赫景离婚。”
裴老爷子被她这坚定不移的态度，清明的眼神怔怔与记忆某张脸重合，双手交叠杵着拐杖，笑容变的扭曲阴冷。
“不是爱我孙子爱的死去活来？”
“老爷不也知道自古人心易多变吗？”
裴老爷子老脸立刻不屑鄙夷。
杵着拐杖触地，“你们的孩子可是我的重孙，你若能找到合适的太太人选，亲自为我孙子搭桥成婚，我就同意你们离婚。”
钟意不可置信，裴老爷子要她亲自给裴赫景挑女人。
从始至终，控制他的人生，事业乃至婚姻，这是男人最痛恨的痛点。
难以想象的严重后果，裴赫景知道了，恐怕会立刻掐死她。
“不，我不答应，我只是想离婚而已，给他塞女人，我做不到，他会恨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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