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抬头看了眼院子，外面没人。

　　她把桌上的丝线放进篮子里，这才说道：“进来吧，记得关门。”

　　小周氏高兴地哎了声，拉开凳子坐下，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二嫂，公婆偏心五郎，这两天怎么做的我们都清楚，我就想问问你的想法。”

　　她低下头，又补充道：“分家。”

　　叶宁给她倒了杯水，问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四郎的想法？”

　　提到四郎，小周氏顿时一阵气闷，要是四郎也同意分家的话，她也不用拐个弯来找二嫂商量这件事，“他犟得跟头牛一样，就是不松口。”

　　叶宁摇头，眼神微黯：“二郎也是。”

　　之前谈分家或许还有可能，出了五郎这件事后再谈分家基本不可能，大家现在手里没钱，田里的稻子也还没收，程家兄弟也不会同意。

　　见叶宁也没办法，小周氏有些气馁。

　　但她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压低了声音，咬牙道：“二嫂你就给我一句准话，到底想不想分家？要是想的话，我就去想办法探一探大嫂三嫂的口风。”

　　叶宁愣了一会儿。

　　看着她点点头，苦笑道：“我当然是想分家的，我这辈子就淼淼一个孩子，现在生怕哪天出门再回来就发现淼淼被送走卖掉换了粮食。”

　　整宿整宿地做噩梦，去哪儿都想把她带上。

　　“成！那二嫂等我的消息。”

　　小周氏看了眼熟睡的小丫头，仰头把杯里水喝光就走了。

　　太阳西斜。

　　程淼淼是听着院子里连续的“啪-啪”声音醒来的，她揉着眼睛好奇地爬到窗边，就看见阿爹打着赤膊，在院子里拿斧头劈着竹子。

　　先是把一整条的竹子砍成三四截，接着用剃刀小心翼翼地竹皮削下来。

　　她津津有味地盯着看了一会儿，才转头问道：“阿娘，阿爹在干什么呀？”

　　叶宁刚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

　　“准备做一些竹筐竹篮拿去镇上卖，渴不渴？快过来把药喝了。”

　　“噢好！”

　　程淼淼跳下床，迅速穿好草鞋哒哒地跑到她面前。

　　仰起头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药，一股浓重霸道的苦味瞬间钻进鼻子里，她吓得后退了两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阿娘，我不要喝药。”

　　叶宁蹲下来，指着她后脑勺的伤说道：“淼淼这里受伤了要喝药才能快快好起来。”

　　程淼淼立马道：“伤好了！不喝药！”

　　“不喝药明天就不能上山挖野菜了。”

　　“不行，要上山！”

　　“那淼淼喝完药，阿娘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程淼淼最后还是没禁得住诱惑，双手捧着比她脸还大的碗，吨吨吨地就把药喝光了，整张小脸瞬间皱成了一团，好苦好苦！

　　刚要张嘴说话，那瞬间嘴里忽然被塞进了块甜甜的东西。

　　丝丝的甜味赶走了满嘴的苦涩，像是蜂蜜。

　　叶宁笑着摇头，小声地道：“嘘。”

　　程淼淼那双灵动的杏眸睁得圆不溜的，捂着自己的嘴用力点点头，语气软绵绵的，问道：“阿娘，这是什么呀？”

　　“这是糖，”叶宁牵着她的手往外走，“以后只要淼淼认真喝药，阿娘都给你吃一块。”

　　听到这话，程淼淼又纠结又心动。

　　半晌毅然决然地点头，攥着小拳头，仰着脸道：“我一定会好好喝药的。”

　　走到院子时，程二郎看见她们后就笑着抹了把脸上的汗。

　　程淼淼软声喊：“阿爹。”

　　程二郎高兴地哎了声，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个狗尾巴草编好的小兔子递给她，这才看向叶宁问道：“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带淼淼去曾大夫那里复诊。”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叶宁打断了：“你忙你的吧，我们很快就回来。”

　　说罢，她一把将程淼淼捞起来抱好，直接出了门。

　　程二郎丧气地挠挠头。

　　-

　　曾大夫家也住在村西这边。

　　只不过因为他还种了一片药田的缘故，住得会比较靠近山头那边，所以离村子会比较偏。

　　刚走到曾大夫家门口，程淼淼就闻到了淡淡的草本药材的味道。

　　外面栅栏门没关，母女俩便直接走进去了，院子晒了一地的药材，两鬓斑白的曾大夫正和药童打扮的小男孩一起，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收到笸萝里放好。

　　“曾大夫，我带淼淼来复诊了。”

　　听到声音，曾大夫才直起身子朝这边望了眼，看见她们后想起来的确约好了下午的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家里有点乱，三丫来伯伯这里。”

　　叶宁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淼淼，去吧。”

　　程淼淼走过去，眼睛乌溜溜地盯着他头上的白发瞅。

　　这位伯伯分明和阿爹差不多大，怎么就长白头发了呢，愁人哦。

　　检查完她后脑勺的伤势，曾大夫又重新给她缠了一圈新的纱布，感叹道：“三丫的伤比我预料中好得更快，也没有淤血，再吃个几天药就好了。”

　　听到他这么说，叶宁心头的大石这才落地：“多谢曾大夫。”

　　“这是我该做的，我治病，你们给诊费。”

　　曾大夫笑呵呵地说完，就转身回屋内抓药去了。

　　程淼淼蹲在小男孩身边看他拣药材，小男孩也没看她，自顾自地收拾着，她看了一会儿指着地上的药材，问道：“这是野薄荷对吗？”

　　“对，你也认识？”

　　小男孩诧异的抬起头看着她。

　　他说话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程淼淼眉飞色舞地道：“那当然啦，我还知道这一个是野菊花，那个是竹叶，对不对！”

　　小男孩慢腾腾地点头：“你说的都对。”

　　“那是，我可厉害了！”

　　堂堂山神，怎么会不认识这些植物呢！

　　程淼淼想要帮他一起挑拣，还没动手却被阿娘拉了起来，正好曾大夫也从堂屋里出来了，他在里面也听到了小孩子间的对话，不由笑起来。

　　“最近天热，马上又要到秋收的时候了，所以我在提前准备凉茶。”

　　曾大夫把药包递给叶宁，又弯下腰摸了摸程淼淼的脑袋。

　　对上那双灵动的眸子时忽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刚才认识的药材伯伯这几天都在收，你要是摘了可以送过来，伯伯按数量给你铜板。”

　　“哇！”

　　程淼淼高兴得睁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