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满场皆静。

就连方才还跟沈青霜说话逗趣的老夫人，也只是淡淡抿了一口茶，并不答话。

赵若染出生显赫不假，常住丞相府与老夫人关系亲厚也不假。

可是终归还是没有成亲，算不上府中之人，这会儿提出借四司六局过来帮忙……

恐怕帮忙是假，安插自己的心腹是真。

赵若染没想到在场众人是这样的反应，勉强笑了笑，但是话已出口，此刻已经是骑虎难下。

“这样也不错。”

就在赵若染手足无措之时，顾涵淡然出声，一向冷漠板正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几分带着宠溺纵容的笑。

“左右日后也是要熟悉起来的。”

听了这话，赵若染面上染了红霞，少见的带出了一副小儿女娇软模样。

“你家的四司六局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老夫人这才笑眯眯的开口：“我这老婆子也算是托了你的福了。”

“老夫人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若是老夫人喜欢，让他们日日做了糕点跟汤送来也是使得的。”

赵若染眉眼弯弯，说话时带着几分亲昵：“谁让老夫人是寿星呢？”

“你呀，这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

话题渐渐聊开，一旁的周贺二位小娘，就算是再怎么不甘愿，此刻也扬起笑来，凑在赵若染面前一个劲儿的奉承。

沈青霜在一旁坐着，偶尔搭两句话，倒也不显得突兀。

顾涵把该说的事情都说了，略微做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离开。

从始至终，除了宴会上的事情，没跟沈青霜多说半个字。

赵若染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如今见顾涵待沈青霜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冷淡，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顾涵对沈青霜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可是到底哪儿不一样……

“赵姑娘，”沈青霜被赵若染一直明晃晃的盯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我脸上有东西吗？”

“啊……”赵若染猛地回过神来，面色如常，“我就是想说，宴会上的歌舞可以到外面去找戏班子，若是有什么难处，沈小娘只管来找我就是。”

能够堂而皇之的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当真把自个儿当成女主人了。

“多谢赵姑娘提点，午膳之后，我就去外面打听打听。”

沈青霜笑得十分乖巧，又看向老夫人，一脸卖乖：“老夫人寿宴，妾身一定尽心竭力。”

老夫人看他这个模样，只觉得心下慰贴得很，不由又笑了：“行了，去吧，都别在这儿矩着了。”

众人又是一番寒暄行礼，等到出了寿安居，赵若染昂首挺胸走在前方，周身气势让人不敢招惹。

周贺二人不敢招惹赵若染，那自然有敢招惹的人。

“沈妹妹，先别急着走啊。”

贺小娘唇角微勾，一双凤眸里却都是狠戾之色，“不如你来给姐妹们说说，你到底给老夫人灌了什么药？竟然让老夫人这么为你说话。”

周小娘站在沈青霜身后，一双纤纤素手轻轻的搭在沈青霜肩上，看似解围，实际上微长的指甲已经陷进了沈青霜皮肉之中。

“就是啊，妹妹之前在我们面前表现的笨口拙舌的，结果一转眼又在老夫人跟前卖乖，原来这段时间不跟姐妹们来往，是忙着在老夫人面前卖乖呀。”

甜蜜的声音暗藏狠意，肩膀上的疼痛之感越发明显。

“二位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沈青霜也学着他们的模样笑起来，紧紧的攥住周小娘的手，把它从肩膀上狠狠甩开。

“就因为我得了个负责生日宴歌舞的差事，二位姐姐就要如此失态吗？”

周小娘像是没想到沈青霜竟然会反抗，一时间捂着自己手腕儿怔愣着说不出话来。

沈青霜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然而，面上却是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

今日老夫人特意将她拎出来，她不相信老夫人是故意要他处在风口浪尖。

但如果老夫人不是故意，就是在提醒她，在这个府上，一味的退让示弱，只会让人越发想要欺凌。

既然如此……沈青霜想到这里，眸子里划过一丝冷色。

“听说，贺姐姐从前是伺候老夫人的？与其在这儿因为老夫人为我说了话，找我麻烦，不如再回老夫人膝前去好好伺候，也压一压你这满身的浮躁气。”

周小娘看着沈青霜这副模样，无端有些后悔，沈青霜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之前不还像个哑巴一样吗？

她的目光过于明显，沈青霜皮笑肉不笑的看过来，“至于周姐姐……不去赵姑娘跟前排忧解难，为难我有什么意思呢？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帮着管家把赵家的的人安排好，也许赵姑娘能对你另眼相看呢？”

周小娘眼皮子跳了跳，被这一番话说的郁气横生，偏偏又找不到话反驳。

说什么呢？说自己不稀罕，在赵姑娘跟前去？这话一出口，恐怕不过半刻钟就会传到赵姑娘耳朵里。

还是说自己就乐得到赵姑娘眼前去？那自己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妹妹果真好生伶牙俐齿，到时让姐姐自叹弗如。”

周小娘咬着牙让开了路，看着沈青霜走远，这才狠狠啐了一口，“出身歌舞坊的低贱胚子，竟然敢跟我这么说话！”

寿安居偏院当中，老夫人略微支着脑袋，听完底下人有模有样的回话，低笑一声。

“是个聪慧的丫头，也不枉我做一回恶人。”

她今日是故意让沈青霜到人前来的，一来是因为这个孩子在她面前侍奉的时候真心实意，老夫人也想给沈青霜一些好处。

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赵若染，眼看着马上赵若染就要在后院一家独大，老妇人知道其中厉害，自然想要扶持人来制衡。

沈青霜无父无母，没有娘家，在府里没有依靠，这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嬷嬷，你看着点儿，别让这丫头真让人欺负了。”

老夫人絮絮低语，闻着苏合香，慢慢的睡过去。

而另外一边，沈青霜找账房支了银子，带着紫袖兴致勃勃的上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