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茅房尸
从侧影上看，这是一个中年女人，应该有五十岁出头了吧，虽然不是肥胖但也有些发福的样子，她穿着紫色的短袖旗袍，露出的胳膊比较白而腴，梳的是一个馒头型发式，后脑上那个圆圆的发髻上插了好几支簪花。
她两只胳膊放在方凳上，衬着脑袋，脸就趴在胳膊上而睡。
下面旗袍的开口处，露出她的腿，不粗不细，肤白而润。
富人家的茅房是比较整洁的，男茅房设置了坑和桶，所谓坑是有木做架子的，人可以坐得比较舒服地出恭，桶呢是只供男人站姿小解的。
女茅房里一般只有坑架没有木桶。
但无论怎么整洁的茅房，都不是用来打瞌睡的好地方吧，何况一个女人居然跑到男茅房里打瞌睡，是不是过于反常？
金嫂呆在外面不进来，马不蔫和韩卓一进来就围着这个女人转。
而洪湛飞却弃这个女人不顾，在茅房里探头探脑的，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马不蔫指着女人问韩卓：“你看，她真的死了吗？”
韩卓肯定地说：“当然死了吧，不然人家怎么会报案呢？”
“是不是跟史榛一样？”
“肯定一样。”
“那就是前天夜里死的了。”
“对呀，人家报警就是说的他们两个死了。”
马不蔫见洪湛飞好像在注意别的方面，忙走过来问：“湛飞，你在看什么？”
洪湛飞说：“我想看看这个窗子。”
茅房的西墙上开着一扇对子门的窗户用来采光，北墙上则开一个小窗用来透气。窗户都没有木格子窗栅，毕竟这是茅房，而且外面还有围墙，谁会钻别人家的男厕呢，至于女茅房的窗子一定有窗栅，防止男狼钻进来。
马不蔫问：“窗子怎么啦，你是不是怀疑有人从这个窗子进来，又从这里离开的？”
“对呀，我们在勘察现场时，总得假设一下如果这是个凶杀案，凶手的进出通道在哪里吧。”
马不蔫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问：“湛飞，这么快，你就认定这是个凶杀案了？”
洪湛飞的反应更惊奇，“怎么，你们不是认为这是凶杀案吗？那你们要这么起劲地查干什么，如果不是凶杀，让史家的人把史少爷的尸体运走，让成家的人把成太太的尸体运走不就行了吗？”
马不蔫不知如何回答，抓耳挠腮一番才问：“你从哪里看出来是凶杀呢？”
洪湛飞反问：“那你们原本是什么打算，作为哪种案子来查呢？”
“老实说，原本我们觉得这有可能是自杀，是当成自杀案来查的。”
“要是当成自杀案，何必把我拉进来，两位队长带着侦缉队弟兄们完全可以在半天内结案嘛，是不是老兄存心给我劳务费，负担我来甘梓吃喝玩乐的？”
“不不，别误会，这个事情，我们确实只当作自杀案来查，可是要作出结论，不是那么随便的呀，你也知道史家和成家，不是好糊弄的，他们两家的女人来了，为什么只在王家院子里哭，却不进来把尸体弄走呢，就是因为两家都不相信自家的人是自杀，一定要讨个说法，现在就在看我们侦缉队拿出什么结论来，这个结论必须要有证据来支持，不然他们是不会信的。”
话说得很明白了，马不蔫的意思，靠他和韩卓带领的侦缉队，要证明史少爷和成太太属于自杀，难度非常大，所以要靠洪湛飞的眼光来定了。
但洪湛飞却提到了凶杀，而这正是他们想努力回避的。
如果属于凶杀，那就事大了，不仅要查出原因，查出凶手，还要把凶手逮到，想想都叫人心肝儿打颤，那将是多大的工作量呀。
洪湛飞也理解马不蔫和韩卓的心情，上次他们之所以极力邀请他来协助破案，是因为那个案子比较明显，有个人被杀死在街头，而这次是一少爷 一太太死在另一家，报案的人也没说是凶杀，刚才看过史榛的尸体也没什么外伤，就给了马不蔫和韩卓以希望，希望只是自杀事件。
但洪湛飞理解他们不等于要附和他们，即便这明明是自杀事件，也得先考虑凶杀的可能性，死人案一定要作最坏打算，这样才能促使勘案人员全力重视，不掉以轻心，要像猎犬一样嗅出任何一点气息，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两位侦缉队长却先定位自杀案，那会在勘案时尽量寻找有利于证明自杀的证据，忽视可能是凶杀的信息。
马不蔫轻声问：“湛飞，你是不是来的时候，在街头听到别人议论，有人在认为这是凶杀案，你也当真了吧？”
“别人的议论五花八门，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的态度是既不全盘接收，也不一概拒之，因为有些有用的信息可能就包含在这些众说纷纭里。但关键，还是要我们自己查找线索。”洪湛飞说。
“那我们先看看成太太有没有外伤，如果没有，跟史榛的情况一样，那是不是可以证明他们自杀的可能性更大？”马不蔫依然怀有侥幸地问。
洪湛飞说好，先看看成太太有没有外伤，但不管怎样还得经过验尸才能最终确定的。
韩卓又叫来警员和担架，让他们把趴在方凳“瞌睡”的成太太弄到担架上去。
跟史榛的尸体一样，成太太的尸体也不那么僵，被警员放在了担架上。
大家这才打量尸体脸部，成太太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女，当然已经风华不再，但她生前一定保养相当不错，脸蛋是丰腴的，皮肤稍有点松驰，眼角边也有了比较明显的鱼尾纹，总的来看属于留得住青春的女人。
毕竟是富家太太，平时过得滋润。
至于身材更没得说了，看得马不蔫和韩卓都在使劲的咽口水，但他们假装毫不所动，都是一脸的郑重。
反正送到侦缉队会验尸，到时两位队长都有权在现场的。
但这是一个死了的女人，想想她过着多么美好的日子，却死了，总让人感到遗憾吧。
马不蔫问洪湛飞，是不是就把尸体抬走？洪湛飞说可以，但要小心，到了院内，不要让成家来的女人拦着不让抬走。
马不蔫就瞪起眼睛说：“尸体是要送到侦缉队去检查的，她们怎么敢阻止我们抬走呢。”
洪湛飞解释道：“其实现在不管是哪家人，肯定都各有心思，心思也都很乱，成家来的几个女士，最想亲眼看到太太的遗体，因为成家只听说自家的太太死在王家了，具体怎么个状态根本不知道，史家么也如此，只听说少爷死在王家，没有亲眼见着，那些女人拥来就是要看看死者的样子，但王家一开始就关上大门，不让两家的人进内，现在你们把尸体抬出去，成家的女人肯定要先拦住，抱着尸体哭喊一番的。”
韩卓问：“那就让她们哭一哭？”
洪湛飞摇摇头，“不行，不能让成家的女人接触尸体，你们要想办法把她们隔开，迅速把尸体送到队部法医室去，还要特别关照法医先别使用任何防腐药剂，等我到了再说。”
现在是在早夏，经过一天一夜的耽搁，尸体到下午有可能要产生异味了，所以洪湛飞得抓紧时间。
他同时叫警员把史榛的遗体一并送去。
警员们走后，洪湛飞又在茅房里走来走去。
茅房的东南角落里，搁着两个小煤球炉子。
到了秋冬季节，茅房还有一个功能是用来擦身子，两个煤球炉子一生，门窗一关就显得暖和了，所以这两个小煤炉在当下的季节用不着，闲搁着的。
洪湛飞的目光却在两个煤炉的炉腔里仔细睃巡。
韩卓又注意到了，问道是不是煤炉有什么问题？
洪湛飞反问他们，有没有闻到一种奇怪的气味？
马不蔫已经烟瘾犯了，正要掏出烟来点，一听洪湛飞这么问，就把烟塞回兜里，吸了一吸鼻子，迟疑地说：“就是臭兮兮嘛，茅房里还有啥好气味。”
韩卓也有点迟疑地说：“除了臭，好像还有一种香气。”
“什么，香气？你在这里闻出香气来，哈哈哈......”马不蔫忍不住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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