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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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临江书院,荷苑。

  董书兰与一位鹤发老人坐在荷塘边下棋。

  老人执黑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随意问道。

  “皇商之事……已定?”

  董书兰嘻嘻一笑。

  “秦爷爷您都不帮帮我,您怎么知道?”

  “嘿嘿,今日下棋,你落子随意轻快却又极具章法,当是心中无事了。”

  “这也能看的出来?”

  “观棋知性,看字识人,这是常理,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董书兰忽然想到了那两幅字,觉得此话有些偏颇,便摇了摇头。

  秦老一笑。

  “怎么,不相信?”

  “是这样,我前些日子去下村,遇见了一个人,您应该听过这人的名字,就是傅府傅大官的儿子傅小官。”

  “哦,那个纨绔,听过,傅大官以前还来求过我,想着请我去教他儿子,月奉……一千两银子,呵呵,他倒是舍得,不过那时候他儿子的恶名已经传遍了临江,我当然是不会去的,另外就是之前他儿子招惹了你的那件事,他让人带来了一副前朝书圣的字画,请我鉴赏。”

  秦老说着又落下一子,道。

  “东西是真品,他欲送我,说什么……他一大老粗不懂欣赏,放在家里也是暴殄天物,确实是暴殄天物,当然我没要……你见到他儿子不会又发生了什么冲突?”

  董书兰摇了摇头,回想起那日在西山别院所见,一边落子一边言道。

  “是不是大家对他都有什么误会?”

  “这怎么可能,当初在临江楼,你可是亲眼所见的。”

  “可是……”

  董书兰咬了咬嘴唇。

  “我在西山别院见到他,却仿佛见到另外一个人,言行举止完全不一样,但那模样总是不会错的,另外……秦爷爷稍等。”

  董书兰起身一溜烟跑进了此间那栋小楼里,然后又走了出来,她的手上拿着两张纸。

  两张纸放在棋称上。

  “秦爷爷,按照坊间所传和我此前的调查,此人……是没有文才的,正如您所评价的那样,不学无术一纨绔公子,可您看看这两首词。”

  秦老微微有些错愕,他拿起纸张看了起来,眉间渐浓,然后抬头。

  “这是他写的?”

  “正是,只是他写的那字,实在没法看,我抄录了一份。”

  “山与歌眉敛,波同醉眼流……”

  “……谁家水调唱歌头,声绕碧山飞去,晚云留。”

  “这……真的是他写的?”

  “我确信,他的丫环说,端午那晚,他坐于窗前,细思数息,此词便落在了纸上。”

  “他那丫环还说,这第二首词,他几乎没有思考。”

  秦老眉间成川,拿起第二张纸。

  “江南月,清夜满西楼……”

  “……素娥应信别离愁。天上共悠悠。”

  董书兰双手撑着下巴,回想当日,说道。

  “此词当时并没有落下词牌名,因为他原本的第一句是江北月,而按照此词律,应该是望江南,所以后面他说那就改成江南月。”

  秦老没有回答,此间无声,他反反复复的细品了这两首词,然后放下。

  “如果这真是他所作……此子,此前便是藏拙了!”

  “你看这里,游人都上十三楼,不羡竹西歌吹、古扬州,十三楼是前朝初年临近西湖的一处景点,在一场大火中毁去,记载于《梦梁录》一书,而今的杭州,便属于当年的扬州之域,虞朝初立,才将扬州和杭州划分开,《梦梁录》一书非国学,看过的人不多。”

  “十三楼可是十三层楼之意?”

  董书兰问道。

  “不是,十三楼指的是大佛头石山后的十三间楼。”

  董书兰杏眼一瞪,腮帮子鼓了起来。

  “这家伙……骗我!”

  秦老笑道。

  “他骗你啥?”

  “他说……我喜欢十三……此为虚数,你也可以理解为站得高看得远。”

  “哈哈哈,这一解法倒是稀奇,此词于手法上落笔精妙,以移情之法既写出了湖光山色之美妙,又蕴含了宴饮之欢畅,下阙以歌声为主线,写游人尽兴之趣,隐含在此处景致里,心神俱醉,放浪形骸。”

  “谁家水调唱歌头,你瞧瞧,以水调歌头之词牌名入诗,本是忌讳,放在这里却偏偏令人遐想,这是……大家所作啊。

  再看端午当日,临江才子们所作诗词,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经秦老一解,董书兰对此词又多了两分了解,便觉得那人……愈发的有些不清晰。

  “秦爷爷,你说……有没有人忽然顿悟的?”

  “倒是有这么一个人,虞朝泰和年间著名丞相燕云川,辅佐先皇二十年,成就了史上有名的泰和盛世。燕云川生于商贾之家,不事学问而常居青楼,至二十三岁忽然开窍,闭门读书三载,于泰和六年中举,泰和七年中状元,泰和八年任庐县县令,次年吏部考评全优,升任庐州州府知州,三年后入上京,任中书门下仆射,又三年,官拜丞相。”

  “燕云川,一代传奇啊,其子燕北溪,辅佐两代君王,宣历元年以六十高龄拜为丞相。

  而燕北溪的儿子燕师道,你知道的,如今也是枢密院枢密使,不出意外,他也将登台拜相……一门三相,何其荣哉!”

  上京燕家,如今已然是虞朝第一门阀。

  秦老感慨了一番,忽然问道。

  “我好像听说燕师道之幼子燕熙文,对你极为……倾慕。”

  董书兰小脸儿一红。

  “托人上门来提起过……不过,我现在还不知道。”

  “那孩子我见过,不错,宣历七年状元,文采风流,处事稳重,颇有其祖父之风。”

  “却是……无趣,”

  董书兰嘀咕了一声,又道。

  “那秦爷爷您说,这傅小官,有没有可能是开窍了呢?”

  “单看这两首词,倒是和以前的印象截然不同。

  如果能静心读书,恐怕也能立于朝堂之上。”

  董书兰想着傅小官所做的那些规划,还有关于稻谷亩产翻翻的言语,似乎他并未曾考虑读书,这事儿得劝劝他。

  商贾之家哪怕富可敌国,能有燕家一门三相的那种荣光么?

  这个世界毕竟还是读书人的世界,所谓万般皆下品,利弊权衡,他也理应读书的。

  “要不我约他前来秦爷爷您看看?”

  “你不会是对他……”

  董书兰大囧,脸蛋儿绯红。

  “没有的事,就是觉得他既然有才华,那就应该走读书的路子,想请秦爷爷开导一二。”

  “也行,我也想见见这写出了谁家水调唱歌头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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