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皇家祭祀梵音空等侯 痛下杀手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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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的皇家祭祀将至,文举见父皇身体有所恢复,思忖下蛊一事已过去了这么久,父皇气也该消了,此时正是禀告父皇,下令彻查下蛊一事、洗清姨娘冤屈的好时机。他拿定了主意,便去找母妃。

  “娘,姨娘下蛊一事肯定是诬陷,请娘出面,建议父皇下命重新彻查。”

  庞妃闻听此言,柳眉倒竖,这孩子真是不知好歹,不分轻重,她不好发作,强压怒火,柔声问:“举儿,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姨娘是清白的?”

  文举眉头一皱,回话:“没有。”

  庞妃眉毛一挑,绵里藏针:“既然没有证据,为娘如何向你父皇进言?”

  文举哑然。

  庞妃惺惺道:“举儿,不是娘说你,无凭无据,谁能信服啊?娘何尝不想帮你姨娘,她可是我的亲妹妹呀。可是,怎么帮呀?你父皇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冒言进谏不但救不了你姨娘,连咱们母子都会陪进去,这事你听娘的,还是从长计议。”

  “娘,父皇对你言听计从,你就试试吧。”任庞妃嘴唇磨破,文举还是不放弃。

  庞妃有些恼了,想文举是自己的儿子,平日里亲近庞皇后也就罢了,现如今人都进了冷宫了,还如此为她着想,庞妃又恨又妒,不动声色地说道:“这样吧,我找机会跟你父皇说说。”

  文举听出了母妃在搪塞自己,怪不得姨娘曾说,**是天下最大的坟墓,埋葬了一切情和义。他猛地起身:“母妃大可明哲保身,此事不用烦劳母妃,我自己去跟父皇说!”

  庞妃闻言大骇,皇上火气过后,对昔日皇后下蛊一事已生疑虑,如若文举去说,定会下令彻查,那后果不堪设想,庞妃惊出一身冷汗,她眼光所及,是儿子倔强的目光,不由恨得咬牙切齿,娘为你处心积虑,排除万难,一心想要将你送上太子之位,你倒好,不但不体会为娘的苦心,还给别人做帮衬,来拆你娘的台,惟恐天下不乱。一时怒火攻心,走上前去,迎面就是一耳光!

  文举蒙了,娘从来没有打过他,娘这是怎么了?纵使顶撞了她,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一下倔劲也上来了:“我现在就去跟父皇说!”

  “站住!”庞妃气极,顺手抄起一茶杯狠很地掷过去,“砰”的一声砸在了文举的额头上,血,渗了出来。

  “给我把他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探视,更不得放他出来!”

  太监一拥而上,死死地钳住文举,把他拖回自己的寝宫,反锁!

  门一锁,文举反倒安静了。他闭目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天,宫人都以为他耍性子,其间庞妃也来看过他几次,他也用被蒙着头,不理她。两天过去了,文举还是不发一言,只是躺在床上静静思索,突听门响,知是娘来了,马上一动不动,闭上眼睛装睡。

  只听悉悉梭梭一阵轻响,娘已坐在了床边。

  “举儿,举儿,”庞妃轻声唤他,见他睡得沉,幽幽地叹口气,自言自语:“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娘娘,祭祀用品都已备好,物品清单请娘娘过目。”一太监进来禀告。

  文举心中一惊,明日就是皇家祭祀了,他眼前闪过清扬的笑脸,知道自己再不能装下去了。他翻个身,佯装刚醒,打着哈欠坐起来:“我肚子饿了。”

  太监惊喜,连忙呈上点心。

  庞妃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孩子总归是孩子,哪有不爱玩的道理,皇家祭祀对长憋宫中的他,抑或说是他们,诱惑从来都是无可比拟的。

  她望着文举狼吞虎咽的样子,两天了,真是饿了,庞妃到底还是心疼儿子,怕他噎着,无声地递过去一杯茶。文举头也不抬,伸手接了,一口喝下。

  庞妃是何等精明的人,她再心疼儿子,也不能让儿子在她面前肆无忌惮,毕竟她是他娘,是堂堂的庞贵妃,她是有身份有权威的,即便是她最爱的儿子,也不能违抗于她,也必须臣服于她。她把儿子的沉默当成了低头,于是悠悠开口,言语轻柔,循循善诱:“你可知错了?下回可不要再顶撞娘了。”

  她希望儿子能懂她心中所想,顺势下驴,恭恭敬敬、低眉顺眼地回答她一句,娘,孩儿知错了,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她要恩威并施,一鼓作气,再挫他的锐气,让他从今往后都不敢再用如此态度对她,

  可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文举目光那一瞬,电光俱闪,火石崩裂,她就知道她想错了。文举目光一镇,断然道:“我没错!”

  庞妃气得“铮”的一声站起来,浑身颤抖,脸色急剧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由青转红,想我庞妃是何许人也?谁人到了我的手上不被我整得服服帖帖,我就不信,我奈何不了你?!当下怒目圆睁,喝斥道:“你还敢顶撞我?!死不悔改!忤逆不孝!关起来闭门思过,不准参加皇家祭祀!”

  文举一听,急了,也不顾太监阻拦,冲上前去质问庞妃:“你凭什么不让我参加皇家祭祀?!我是皇长子!”

  庞妃冷笑道:“你是皇长子,你就一定得去参加皇家祭祀?我还告诉你,我是贵妃娘娘,是皇长子的娘,我是你娘,就凭这一点,我就不准你去!”言毕拂袖而去。

  文举又气又急,口不择言大骂:“你是个小人!难养的女子!悍妇!”冲上前去拉扯庞妃,被太监们推搡回来,强行将门封住。文举气极,使劲捶门、踢门,用椅子砸门,庞妃置之不理,无动于衷。

  文举在房里闹腾了一夜,将房里的东西砸碎了一地。

  庞妃没有妥协。

  天亮了。

  皇家仪仗队里没有皇长子文举,庞妃娘娘说文举抱恙。

  文举呆呆地坐在郁秀宫寝宫的地板上,远远听见仪仗队起程的开道锣声,一声一声都敲在他的心上。

  他累了,睡了,梦里,桃花开得正艳。

  梵音早早地来到了桃林,她手里拿着一块丝帕,上面绣的正是一枝桃花,她想送给他。

  等啊等,等啊等,望眼欲穿,不见伊人。

  桃花纷飞,落英缤纷,文举失约了。

  一晃,时间又过去了整整十个月。

  严冬虽已过去,春寒还是料峭,皇上新近又大病一场,虽已有所好转,但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御医劝皇上去温泉行宫疗养,四天后才能回朝,庞妃百般无聊,正在房内拿着手炉把玩,忽听宫女传报:“娘娘,内廷涂总管求见。”

  庞妃心念一动:“快传!”

  涂公公躬身进来,正要下跪,只听庞妃道:“公公免礼,赐坐。”随后摒退众人。

  “公公从温泉行宫来,可有什么消息?”庞妃抿一口热茶,徐徐问道。

  公公恭谨说到:“娘娘交代的事,小的一直留心,消息是有,不过……”

  庞妃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已猜到七、八分,遂开口道:“皇上还是觉得现在立太子为时尚早?”

  “那倒不是,”公公说:“皇上只是犹豫立大皇子文举,还是三皇子文浩。”

  的确,在众皇子中,只有自己的儿子文举和妹妹的儿子文浩出众一些,文举成熟稳重,文浩活泼开朗,但要光论文才,文浩略胜文举一筹。在性格方面,文举刻板,而文浩随和,各有千秋。如果庞皇后没有被打入冷宫,文浩将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子,而现今,庞皇后被废,自己是**之中地位最高的妃子,文举当太子应该是没有悬念的。

  正因为如此,当初庞妃才狠下心来,设下毒计陷害妹妹。这次皇上温泉行宫疗养,没有带一个后妃,根据以往的经验,她判断皇上会与众大臣商议朝中大事,她已与朝中几位大人商议好,要几位趁机向皇上进言,劝皇上早立太子,并力荐文举。

  她已然料到皇上不会马上应允,但她没有想到,在皇上的心目中,太子人选竟不止文举一人,还有文浩。废后之子,理应没有资格当太子,而皇上为何还在大臣们力荐文举的同时因为文浩犹豫呢?究竟为何,皇上会有此念?

  庞妃进一步探询:“请公公明示。”

  “皇上对上回盛怒之下草率废后已有悔意,他认为以皇后的秉性,不应做出下蛊之事,尤其近日身体不好,人也有些多愁善感,常常念起以前跟皇后在一起的日子。想必是因为对皇后旧情难忘,难以割舍,故而在立太子一事上犹豫。”

  庞妃身子一震,心里波涛汹涌,如此看来,一旦皇上身体好转,不定就会彻查下蛊一事,她千方百计阻绕文举在皇上面前提起,先是威逼,后是利诱,文举都不肯做罢,最后还是以皇上身体不好,不能受刺激为由,才让文举答应待皇上身体恢复了再说。不能再挑起下蛊一事,不能使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不能功亏一篑,她心里有个强烈的声音在呼喊:无论如何,我的儿子都要当太子,做皇上!谁都不能改变!任何人都无法阻绕!

  她慢慢地平静心绪,开始酝酿下一个计谋。

  “大皇子,今天这么早就下课了。”宫女在同文举打招呼,庞妃透过窗户望去,见文举目不斜视,径直往自己房里去了。

  自从上次争吵之后,文举极少到庞妃房里来,他跟自己的母亲疏远了,庞妃不明白,只是一次不准他参加皇家祭祀而已,他为何会那样生气,更何况后来也没有再强迫他承认错误,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庞妃有些忿忿然,你娘我何时跟别人低过头,也就是你,才逼得我不得不妥协,都赢了,还绷着那副脸干什么?她哪里知道,祭祀对文举根本无足轻重,她的霸道令文举生恨,使他因此而失信于桃花之期,失约于清扬;她的强势,却又让文举认识到,他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可以跟她抗衡,只能选择沉默和忍耐;但是她毕竟是他的母亲,他对她蛮横无理、恶言相向终究是不对的;如果那天她不是那样决绝,他还是预备向她请罪的,可她的冷酷和不为所动真正伤了他的心,别人怎样对他都无所谓,可她不是别人,是他的娘亲,怎么可以那样对他?

  好象没过多久,气候就转暖了,眨眼已是农历三月,草木茵茵,满眼新绿,阳光明媚,冬衣也收入了柜中。

  庞妃坐在屋里,正为昨日皇上的话烦恼。

  昨日庞妃生日设宴,皇上酒过三巡,竟忽悠悠说了句“庞妃啊,细瞧你这眉眼,跟皇后长得一模一样,朕一喝醉,就把你当成她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谁说人一喝醉了就说胡话,庞妃宁肯相信酒醉心明。

  “你们都不要跟着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庞妃说着就往郁秀宫外走去,路过文举寝宫时,用眼角余光一瞟,文举正在案头读书,她款款地走了出去。

  寂静的冷宫,冷清无物,阴冷潮湿,仿佛永远都照不见阳光。

  庞皇后正在绣一匹白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屋内亮了许多,风挟来了一些凉意,她听见了叮叮当当几声裙摆配环的碰撞声,缓缓地抬头,那门口雍容华贵的一个人,金钗玉簪,锦衣绣袍,熟悉的面容,庞皇后心里刺痛了一下,脸上的反应却好象连同冷宫的空气一样,都变得麻木不堪了。

  她缓缓地起身,走近,再走近,这一刻,她竟感觉恍如隔世,姐姐,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俯身下去:“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因为面前的这张脸,亲情早已冰封,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庞妃一怔。

  她瘦了,脸色苍白,配饰尽除,粗布旧襟,但是尽管如此,她的脸上并没有因此而显出冷宫之人常见的幽怨之神情,还是那样笃定淡泊,从容大气。

  庞妃不得不佩服太后的眼光,胜不骄,败不馁,这就是母仪天下的风范,果真让人折服,的确招人嫉妒。

  “妹妹好忍性,两年的清苦都没有使你颓废,依然保持了如此清奇傲骨。”庞妃由衷地赞道。

  “不是我好忍性,而是我无所求。”庞皇后不卑不亢地说。

  “妹妹还在生我的气,其实姐姐也是身不由己啊。”庞妃感叹,语气也颇有些无奈。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庞皇后叹了一口气,走到柜边,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

  庞妃见茶淡绿晶莹,举手端起欲喝,只听庞皇后说道:“贵妃娘娘不怕茶中有毒吗?”

  庞妃愕然,端起的茶复又放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气氛顿觉尴尬。

  庞皇后莞而一笑,将庞妃放下的茶端起,问道:“浩儿好吗?”

  “他很好,”庞妃若有所思道:“他很聪明,文才属**第一。”

  “他是当不了太子的,”庞皇后忽然说,目光随即灼灼地直视庞妃,加重了语气:“因为他的母亲是废后。”

  庞妃不语。

  “你会加害于他吗?”庞皇后继续说,口气已变得有些咄咄逼人:“就象你最终还是把我卖掉了一样。”

  庞妃忽然就想起了往事,江南的故居,嗔怪的父亲,憨实的小妹,还有她,“妹妹,姐姐,一定不会让你被别人卖掉的”……她有些难过地闭上了眼睛,卖掉妹妹的,怎么最后竟然会是她?!

  但只是一瞬间的难过,当她再睁开眼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文浩,文浩,是儿子文举前进路上一个最大的障碍,几欲除之而后快,不害他,可能吗?她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一切尽收庞皇后眼底,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她慢慢走近绣架,抚摩着还未完成的绢面,斩钉截铁地重复一遍:“他绝不会成为太子的。”一仰头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缓缓转过身来,凄迷的目光突一惊悚,庞妃已目露凶光,抽出一把匕首,说时迟,那时快,对着她当胸刺下。

  庞皇后来不及叫出声,人重重跌倒,匕首没柄,血染前胸,庞妃的脸就在眼前晃动,那样熟悉而又那样陌生,她怆然道:“姐姐——”

  姐姐——

  这是谁在叫?又是在叫谁?如此的悲切,如此的绝望,庞妃惊觉,眼前这个人,是自己嫡亲的妹妹庞绮云,而她叫的,正是自己,她是她的姐姐啊——

  我在干什么?我干了什么?庞妃看见了自己手中的匕首,看见了满手的血,她尖叫一声,惊恐地松了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沾满鲜血的双手……

  庞皇后强忍疼痛向她伸出手:“姐姐——”

  庞妃如梦初醒,哀嚎一声扑上前去,拼命地用手去捂还在流血的伤处,庞皇后抓住她的手,摇摇头,悲哀地说:“没有用的。”

  庞妃悲恸:“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你什么都没干,”庞皇后一字一顿地说:“你要记住,庞皇后是畏罪自杀。”

  庞妃呆住。

  庞皇后强打起精神,从怀里拿出一只翡翠镯子,对庞妃说:“姐姐,这是皇上送给我的,你把它交给皇上,什么也不要说,皇上睹物思人,必会更加恩宠庞家,姐姐也可凭此顺顺当当当上皇后,举儿也定可当上太子。”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亡,其言也善。事到如今,妹妹还在为自己、为庞家打算,怎不叫庞妃悲从中来,她羞愧万分:“你不恨姐姐吗?”

  庞皇后摇摇头,脸色更加苍白:“我不恨你,这么多年来,庞家的事都是你在尽心,我什么都没有为他们做过,在宫里,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一件也没为你做过,你们好歹就收下我这个心意吧,以后庞家还要依靠你。”话音未落,“扑”地喷出一口鲜血。

  庞妃低头嘤嘤哭泣,庞皇后想伸手帮她拭泪,手却无力,抬起又掉落。

  “姐姐,你不要哭,也不要内疚,其实,那杯茶,是真的有毒,我放了鸩毒。”

  庞妃再度愕然“为什么啊?”

  庞皇后凄然一笑:“我本想以自己的命换浩儿一命的,我跟你说过,浩儿做不成皇太子的,做不成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庞皇后想起儿子,涕泪双流:“我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日子,拥有平凡幸福的生活,那也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她的鼻子、嘴角都流出血来,眼光也开始变得迷离,骤然精光一聚,她幽幽道:“当年你不该硬拉我去看皇家祭祀,姐姐,你真的不该……”眼神渐渐涣散,握着庞妃的手从胸口滑落,只留下空空的一声叹息“浩儿——”

  庞妃心神俱裂,大脑一片空白,哭都哭不出来了。

  妹妹不傻的,她从来都不傻。

  她知道皇上对她旧情难忘,她大可以把翡翠镯子辗转交给皇上,让皇上还她清白,可她没有;她大可任由庞妃喝下毒酒,可她没有;她大可苟延残喘地活着,等待儿子为她雪恨,可她没有;她大可痛恨庞妃、诅咒庞妃,可她没有。

  因为她不单单是皇后,她还是庞绮云,是庞家的小姐,是庞贵妃的妹妹,是文浩的母亲,她不能不为他们考虑。如果真相大白,被打入冷宫的就会是姐姐,没有了能干的姐姐,在**,谁来为她设想?在朝堂,谁为家人担待?在将来,谁保浩儿平安?这些,她都做不来的,那么,她当皇后还有什么意义?最终被别人谋算,亦会连累家人、连累儿子。与其这样,她宁可牺牲自己,保全姐姐,不但如此,她还要将姐姐推上皇后之位,以姐姐的聪明,定能顾得周全。

  不能说她没有恨,但她恨的不是姐姐,**倾轧,强者生存,从来都是铁的定律。她在姐姐的庇佑下,已经多活了这么多年,还曾母仪天下,知足了。她恨的,是这个无声吞噬生命激情,象坟墓一般的皇宫,埋葬了她所有的青春和希望,欢乐和自由。

  她多么希望,当年,姐姐没有强拉她去参加皇家祭祀,而她也坚持着不去,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的命运,或许又会是如何的平静安详?

  庞妃坐在冰冷的地上,将妹妹紧搂胸前,她把脸贴近妹妹冰冷的脸,摩挲着,眼里空洞地流着泪,嘴里断断续续哼着家乡的童谣:“小囡囡,听风吹,睡觉觉,不着凉……”轻轻地摇晃,仿佛回到了浙江知府里的光阴,她还是幼时的庞绮箩,在哄妹妹睡觉。

  门边投下一团黑影,庞妃抬起泪眼……

  一双熟悉的眼睛,射出陌生、寒冷、阴鸷的光。

  ——举儿——

  他一直跟着她。

  他都看见了,听见了,

  并且知道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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