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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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了两年的小哑巴,死在手段狠辣的摄政王手下。

  别人问起,我只笑了笑。

  那日,春日猎场,一袭红衣勒马回望,我摇身一变,成了摄政王妃。

  他会摸着我的头,总觉得亏欠我太多。

  他会带我看尽天下山河,领略无数风景。

  那双冷淡疏离的眸子,总是为我动容。

  但我知道,一切终止于她回来的那一天。

  因为,我会和她一起杀死他。

  1.

  谢景程回来那日,马背上坐着个异域女子。

  异域女子生的风情万种,只是脸色却苍白如雪,嘴角那一抹猩红,格外刺眼。

  他们说,谢景程出使回程途中遇险,遭奸人所害。

  刀剑对准心脏,命悬一线之际,女子挺身而出,挡了致命一击。

  女子所受重伤,谢景程日日悉心照料,却也落下个病根,现在更是直接带回府中。

  这边,谢景程眉头紧锁,而他神色中的担忧,漫天的大雪都掩盖不住,就连沾染上了一身月白衣袍,他也浑然不觉。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细雪,冻的手生疼。

  他抱着那女子,大步越过我身边。

  无视了我。

  “我都说了,楚望舒她有啥能耐,不过一介武夫,会写舞刀弄剑罢了,长的也就只能说是清秀,如何让摄政王专宠她两年?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死的。”

  “这异域女子长的真真是极美啊。”

  是了,女子生的肤若凝脂,微微一笑宛若春华明媚,任谁看了都为之动容。

  周围不堪入耳的声音,全都一字不落落到我耳中。

  我脸色苍白,面对着四面八方嘲笑的目光,神情难堪到了极点。

  而身后的脚步声还是没停。

  手心传来刺痛,我死死地压抑住声音里的颤抖,仍有一丝哽咽流出。

  我转身,大喊一句,“谢景程。”

  身后的脚步声一顿。

  他微微偏过头来,刚要开口,一眼看到泪流满面的我。

  放缓的眉头又紧锁起来。

  “舒儿,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不管。”

  我们四目相对。

  他眼神躲闪,我步步紧逼。

  短暂安静了几秒。

  说完这句,他又放柔声线,“舒儿,听话。”

  只是抱着那女子的双手,明显一紧。

  “好。”

  我吸了吸鼻子,乖巧地点点头。

  见状,他紧锁的眉头又舒缓开来,显然十分满意我的反应,停留不过一秒,转瞬又急切地往身后走去。

  “太医呢,都给我滚出来。”

  转身瞬间,我冷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夜里,夜色如水。

  府中依旧灯火通明,听说那异域女子旧疾复发,现在满院子都是谢景程找来的太医。

  他说,治不好,全都拉出去砍头。

  我只觉得好笑。

  到了深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响了,借着月色,我看到谢景程酿酿跄跄地推开门,上了床。

  双手熟练地环过我的腰肢,头趴在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均匀地喷洒在脖颈处。

  浓浓的酒气,混合着甜的发腻的胭脂香,缓缓流淌在空气中。

  冰冷的脸颊贴着胸脯,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我的眼底却一片冰凉。

  胸腔一阵震动,他模糊不清的声音传入耳中,“舒儿,过一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

  是了,二九年华,我却被困在这寂冷府中。

  去年生辰宴,谢景程大摆筵席,宫里宫外人人皆知,摄政王专宠一民间女子。

  城中引起轩然大波,只因女子虽生的清秀,却是寻常百姓,并非皇中贵族。

  皇上更是龙颜震怒,早就有意将长公主许配给他,他却非我不娶。

  求娶那日,谢景程冒雨跪在城墙外,将剑抵在喉颈处,不惜以死相逼。

  干旱之地,大雨磅礴,下了一夜。

  太后直呼,真心难得,感动天地,这才允下这桩婚事。

  思忖间,双臂猛然收紧,他在我耳边,步步引诱,

  “舒儿,你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本王,本王必定--”

  还没等他说完,我捂住他的嘴,笑意盈盈,

  “舒儿什么也不要,只想和阿景永远在一起。”

  这两年,他宠我入骨。

  这两年,我生不如死。

  可是谢景程,我想要的,何止是你的命。

  2.

  爹娘离世那年,我无意间救了个乞儿。

  乞儿被几个小孩围在巷口毒打,那几副丑陋又恶毒的嘴脸,向着乞儿步步紧逼。

  他们肆意嘲笑,“看看他啊,还跟狗争食,脏死了。”

  “没爹娘教的孩子,还是个哑巴,跟畜生有什么两样。”

  我本无心管,刚打算离开。

  下一秒,一道阴冷的声音,夹杂着极致的恶意,传入我的耳中。

  “谁家眼睛是黄色的,保不准是个妖怪呢。”

  脚步夏然而止。

  我好奇地撇过头去,一眼就看到那双亮的惊人的眸子,那竟是一对异瞳。

  异瞳多视为不祥之兆,更是被世人所鄙弃。

  只不过我倒觉得,格外好看。

  那边,乞儿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猛地抬起头,眼睛瞪的很大,恶狠狠地盯着几人。

  他们笑得夸张,“他该不会要打我们吧哈哈哈哈。”

  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就看到乞儿身后,有一人正拿起砖头就要往他头上砸去,他却仍毫无发觉。

  千钧一发之际,我利落的拿起腰间缠着的鞭子,破开一片云海,随着鞭子声呼啸而过,砖头应声破碎。

  所有人都呆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我。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人,冷声道,“不想挨鞭子的话,就都给我滚。”

  说完,不顾几人惊恐的目光,我蹲下来,摸着乞儿的头,一下就撞上他那对亮若星辰,温柔如秋水的眼睛。

  “小哑巴,以后跟着我,没人敢欺负你。”

  少女一身红衣,笑得肆意又轻狂。

  小哑巴只呆在原地,傻愣愣地点点头。

  “真傻。”我说。

  那一年,我十二岁。

  他比我小两岁。

  我们两人相依为命。

  再一声绝望的嘶吼,直冲云霄。

  惊醒却不过梦魇一场。

  美梦如琉璃般在我眼前破碎。

  再睁眼,星星点点的灰尘在阳光下旋转跳舞。

  “醒了?”

  “今天有点事,可能中午不回来了。”

  一同没回来的,还有那异域女子。

  他们说,她叫音容,人如其名,一把黄莺似的嗓子,唱起歌来婉转动听,说话更像是猫儿似的甜糯嗓音。

  等来等去,谢景程没等到。

  却等到了一盒桃酥。

  青芜兴冲冲地拿起一盒桃酥冲进来,兴奋道,“王妃,这是王爷特地去城北那家桃酥店买的。”

  桃酥打开放在桌上,熟悉的香味充斥着整个鼻腔。

  回忆打开闸门,像洪水般倾泻而下。

  连同承载着属于年少时难以启齿,青涩的情绪一起翻涌而出。

  那一年,楚今安十四岁。

  少年意气风发,已经出落的十分高挑,却总是沉默寡言,低下头来不愿见人。

  我想,是因为那对惹眼的眸子。

  那天清晨,少年慵懒随意地用手臂撑住脑袋,侧卧于梨林之中,看着树下舞着鞭子的我。

  芳菲未歇,梨花正好。

  鞭子破开长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鞭影翻飞,卷起一地枯枝落叶。

  带起尘土飞扬,旋转着又飘落下来。

  我抬头看着他,笑得张扬,“今安,姐姐来试试你的功夫长进没。”

  转瞬,双足一顿,身体轻轻一纵,嗖地窜到树上,刚打算扬起鞭子,往他身上卷去。

  脚下却突然踩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不由得让我闭上双眼。

  身体突然腾空,檀木香猝不及防地撞进鼻腔。

  我把眼睛眯开条缝,一眼就看到他那轮廓分明的脸,还带着些未褪去的稚气。

  以及那双,含笑的眸子,水波层层,荡起滚动的浪花。

  二人相对无言。

  我的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

  心底有一分不知名的情绪,暗流汹涌,掀起千层浪,然而还没等我辨别这一分莫名的情愫,他接着手忙脚乱地用手比划着些什么,神色也多了几分仓皇和无措。

  他垂眸望着我,唇角笑意分明,眼中短短的几息中蓄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芒。

  他说,阿姐,你生日,我去给你买好吃的。

  我含笑看着他,心底里那颗名为爱的种子破土而出,生根发芽,疯狂蔓延。

  可惜,我等不到他回来了。

  只等回来一具冰冷的尸体。

  骨头关节被敲碎,原本一对明亮的眸子被挖空,此时只剩两个血淋淋的洞。

  身下,骨头被敲碎混成粘腻的血肉,结成一团,血液蜿蜒,脏了满地。

  眼睛一篇模糊,眼前的场景,渐渐变得不真实起来,身体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般,瞬间瘫倒在地。

  我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虚空。

  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骤然断裂。

  他们说,摄政王回府,恰好遇到他。

  看他身手了得,便有了招贤纳士的想法。

  没想到他却不从,也不说话,只知道摇头。

  便被以他借顶撞的由头,拉去慎刑司,严刑拷打,直至头破血流,遍体鳞伤,却仍不开口。

  谢景程大怒,下令悄无声息地处理干净他。

  对外却宣称暴病而亡。

  而他,我的弟弟。

  临死前,还不忘给托人给我送回那盒桃酥。

  眼角的泪水,汹涌而出。

  楚今安,城北的杏花,开了。

  亦像我初见你的模样。

  咽下苦涩,泪水混合着桃酥,吞下肚中。

  我伸出手,才发现泪盈了满面。

  此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声响,丫鬟青芜急匆匆地跑过来,神色慌乱,“王妃,长公主来了。”

  长公主向来与我不对付,只因我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谢景程,而她又唯好男色,更是养了一院子面首。

  此番一来,便是来嘲笑我的。

  “替我梳妆。”

  刚梳妆完,长公主宋昭带着一伙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高坐于明堂。

  她昂着那一贯高傲的头颅,满眼都是轻蔑与张狂,“听说摄政王府来了个绝色女子,本宫本想看看长的到底多么倾国倾城,如今说来,倒是不巧了。”

  我笑了笑,看着她没说话。

  她这一番话,必定是来挖苦我的,在外人眼里,我不过是一个攀龙附凤的菟丝花,并且爱惨了他,移情别恋必定会痛哭流涕。

  可惜,我不爱他。

  我只想他去死。

  大概是我的反应没有正中她的下怀,她冷眼瞧着我,攥紧扶手,“楚望舒以下犯上,不知礼数。”

  语气一顿。

  她的声音冰寒至极,“桂嬷嬷,掌嘴二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即使长公主的脾气暴躁在全京城都出了名,这样公然处刑,对方还是摄政王妃,还是头一回。

  我高挺脊梁,笑得坦荡,“何罪之有,公主莫非没睡清醒,忘了这是摄政王府。”

  话是这么说,她身后几人还是随手桎梏住我,双手被用力压到身后,一人用力跪在我的背部,无论我如何挣脱,都无济于事。

  背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我撕碎。

  我咬着牙,仍不屈服,直到眼前突然就出现一双金丝绣的并蒂莲花绣鞋。

  她冰冷的指尖,勾起我的下巴,笑得恶意满满,“桂嬷嬷,给我扇。”

  我被迫抬起头,看着她。

  身旁的人早已被她带的人给清理出去,眼下,没有一人能救我。

  早听说长公主恃宠而骄,睚眦必报。

  今日一闻,果然名不虚传。

  我动了动嘴巴,刚要开口。

  门口恰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夹杂着极致的隐忍,

  “昭阳公主,请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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